“来、来、来，给我让一下，背不动了，”一位胖嘟嘟的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背着一大包红花在三轮车和红花地边窄窄的水泥路上寻找着空间，她挤到一片空水泥地上，把装红花的袋子啪地放到了地上，说：“啊，累死了。”
浇地的那位患了腰间盘突出的大叔帮着妇女一边挤一边说：“牛儿啊，先给我媳妇儿过一下称呗？忙活一早上了给累够呛。”
牛大力看了两眼，说：“老赵啊，没几个人，稍等一下就轮到啦。”
旁边一个嘴快的妇女说：“老赵，你这够疼媳妇儿啊，还专门跑到地头护驾？”
“去，一边凉快去。”
“那是谁一早在地头凉快呢，也不搭把手？”
“嘿，俺乐意，咋地啦？”
“老魏，瞧你家老赵这德性，回去好好收拾收拾他。”
“欠收拾的货，”老赵他媳妇儿温柔地瞪了自己家男人一眼说：“别瞎扯了，赶紧秤吧，轮到了。”
牛大力惊讶地说：“啊，厉害！十七斤，一早上摘了一百多块钱。”
老赵在旁边乐开了花，他媳妇儿老魏看了看秤，心有不甘地说：“我再去摘一会儿，凑个二十斤。”
老赵脸色一拉，说：“傻娘们儿，干活不要命，回家！”
两口子唠唠叨叨着骑上了摩托车回家了，刘红霞拎着一包红花过来秤，牛大力说：“十二斤，不错啊！刘姐，老赵他媳妇儿今天摘了十七斤，怎么那么快啊？”
刘红霞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老嫂子能干啊，听说四点多就开始摘了，地里一个人也没有呢。”
“不是吧？怪不得！”
“比不了啊。俺们六点来钟来的时候人家都摘了一大包了。”
“那你再摘一会儿？”
刘红霞显然不想过度地劳累自己:“不摘了，这都累够呛。”
最后一个回来交货的是柱子叔，老头儿颤颤悠悠地夸着一个小篮子放到了电子秤上。称重，去皮，两斤半，二十来块钱不到。牛大力不好意思地对柱子叔说：“老爷子啊！摘花的都是妇女，就您一个老爷子，没人家那些妇女摘得快呀。”
半个身子都湿漉漉的柱子叔乐乐呵呵地说：“嘿，挣点就行。”
陈宝贵在三轮车上喊：“哈，这一大车。老叔啊，加上你这一把满满的了。”红花的香味随着八点多的阳光向四周的空气飘散开来，忙活了一早晨的人们或喜悦或疲惫地行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们或许需要一个回笼觉吧。
牛大力和陈宝贵在大院的空地上铺上冷布，在冷布上均匀地散着新采摘的红花花丝。李建设安排几个工长轮流负责晾晒，杨老五不想干这些琐碎的活儿请假去修自己的三轮车去了，宋景山说是有酒席也跑得远远的。高锋不好意思再溜走就留下来帮牛大力他们晾晒红花。大院的水泥地面很快就不够用了，何勇去村里和陈建金借了一块水泥广场暂用。水泥地面的热量大，天上晒地下煲，水泥地面上红花干燥的速度比晾晒架子上快多了。何勇和牛大力一寻思，所幸不用架子了，直接把冷布铺到水泥广场的地面上，红花晾在上面又方便晾晒又方便回收装袋。老张帮了两天忙被安排去县里核对测量数据去了，彭吉隔三差五地回市里陪着马云腾应付饭局。
李建设用大手抓了两把红花闻了闻，说：“气味还不错，大力啊，这花儿能摘多长时间啊？”
牛大力觉得盛花期随着几天的雨水已经过去了，回到：“不好说，可能最多一个星期吧。”
李建设沉思良久，叹了口气：“先摘吧，晾晒注意点儿啊，别着了雨水。”
炎热的中午，阳光暴晒着水泥地面，红花快速地干燥，陈宝贵和高锋忙活了半上午回家吃饭去了。吃过午饭，牛大力顾不上休息又跑到广场上翻晒红花。小福看见牛大力，也跑过来帮忙，几位乘凉的老汉儿时不时地溜达到边上和牛大力搭茬说话。
小福是个小话唠，他帮牛大力拽着冷布给红花翻身，又一路小跑到另一边把堆到一起的红花用黑黢黢的小手摊开，嘴里还问着：“这就是红花吧？”
“嗯。”
“啥时候摘完啊？”
“还得好几天吧。”
“好几天是几天啊？”
“一个星期吧。”
“明天还摘吗？”
“摘。”
“我还上这儿找你啊？”
“我可能去地里。”
“摘红花还得不少天吧？”
牛大力被小福问得又气又笑，高锋乐呵呵地喊：“谁家的小兔崽子啊？大中午不睡觉又来捣乱。”
小福叉着腰生气地抗议道：“你才是小兔崽子！”
高锋哈哈笑着，小福提高了声音小手一指：“你去把那边那块翻一遍。”
高锋说：“嘿，你还指挥上我啦，看我不告诉你爹去。”
“别和他逗啦，老高，你咋来了？”
“我寻思着大中午的肯定没人给你帮忙，我就过来看看。”
“这不小福帮我忙呢。”小福听见牛大力说他帮忙，冲着高锋哼地一声扭过了头。高锋捧了一把红花高高地往地上洒落着，问：“干得还挺快，一中午差不多了吧？”
“够呛，估计得两三天，得让它干透了，要么储存起来困难。咱们这儿也没个保鲜库啥的。”
边上一位住着拐棍得了偏瘫的老爷子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说：“这红花的品相还不错。”他的声音混着唾沫像是从遥远的古代传过来的。
高锋打了个招呼：“老叔啊，腿脚还行哈？”
牛大力好奇地问：“老爷子，您也种过红花？”
“年轻的时候，俺是小队里的技术员哩，你们地里种的桔梗我们种过哩。道理都是相通的，啥东西好啥东西坏一眼就看个差不离。”
“老爷子那您可是老前辈了，得跟您多请教请教。”
“嗷，前辈谈不上。不过看你们公司这伙人，没一个像是种地的。草也不锄，肥也不上，糟蹋土地呀。”
高锋笑着说：“老爷子，您落伍啦，人家这是先进的管理模式，你不懂。”
老爷子哦哦地支吾着什么往阴凉里走去了，牛大力好像被老爷子点了穴道，朦朦胧胧地沉浸在古老的唾沫星星的海洋之中迷了路。他愣了会儿拿出几块钱，叫道：“小福，别翻了，帮我买冰棍去啊。”
小福乐开了花儿，颠颠地跑着买雪糕去了。红花的香气随着中午的热浪笼罩了整个宁静的小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