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如何放手

（第三人称）

“上次你救过我，我还未曾言谢。”蒙毅举起了手上的白玉酒杯，朝盗跖示意了一下，随即一饮而尽。

“你不用谢我，”盗跖也倒了杯酒敬了回去，“我那是受人所托。”

“我看得出来。”他叹了一口气，直言道，“今儿挺喜欢你的。”

在再次遇见她之前，他一直担心，他的小丫头会不会一直活在难过之中，或是真的痛哭着在牢里孤独一人慢慢等死。

可如今他见到了期待里最好的姑娘，却发现，能陪在她身边给她快乐的人，早就变了。

也许时间流逝真的不能倒回吧，他似乎怎么也没办法再让她像从前那样对自己热乎的不行。

“...她从前对你更好。”

蒙毅这样说道，但却也没有反对他的话，阿今喜欢阿毅，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盗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不是为了敬谁，只是略带些许惆怅地一饮而尽。

“从前...你只和她见过一次吧，又怎么会知道我们俩的事？”

“那个时候我和她掉落悬崖，她陪着我，一个人坐在崖底的巨石上望天空看，”蒙毅看向了窗外，站起了身，看见大街上云今和子婴正为了一只风筝争执，很是小孩子气，“我猜想，她也许是在等一个很重要的人，从清晨等到了黄昏，一直看着天边。”

他轻笑一声，开玩笑道，“我还以为她看着天，是打算求神仙来救她呐。”

盗跖哑然了一会，看着对方的眼神，才缓缓道，“她...一直都在等我吗？”

“但她好像没有等到。”

蒙毅的语气中多有嘲讽，却也隐隐为了当年的云今感到不甘。

“那一天我...”

盗跖吸了一口气，本是要解释，但又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天...是我做错了。”

“我初见她的时候，没什么共同话题，听得最多的就是她夸你的话，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蒙毅无奈地笑了笑，又为对面一直在喝闷酒的盗跖喊了一壶枫言。

“她夸我什么了？我还没有听见过她在别人面前夸我。”盗跖慢慢地趴了下去，又抬起了头。

“阿今说你是天底下轻功最好的人。”他回忆了一会悬崖底下的情形。

——别想了，就这鬼地方，下来了也上不去。

——可他是轻功天下第一呀，哪里还有他上不去的地方？

——古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用在你身上真的很合适。

——...我说的是实话！”

“我不是。”盗跖深深地看了手中的碗一眼，自嘲地说道，“相比别人，我要一无是处得多。”

“你不必妄自菲薄，你也是名声在外很多年的盗王之王。”

“盗王之王没什么用，一年前我知道她进了秦王宫，却还是什么都做不了，我后来常常再想，如若那个时候我闯进去了，即使我救不出她，逃不出去，她也会原谅我。那就算是搭上了一条命，我也不会一直遗憾。”

窗外，高高的树枝随着风摇了摇，却只有一片翠绿的叶子在上头挂着。

严冬太寒，很多生灵都要一番磨难。

盗跖看着眼前摆着的一盘东坡肉，在冬日里放了一会，凝了一层油脂，像是雪花的颜色，和一开始油腻腻的金光，差的远了。

盗跖只是伏着身，再也没有直起来夹一口菜。

他的思绪已经飘远了，飘到了两年以前，他带着云今去下馆子，女孩笑着用碗接过他递过去的一块桂鱼，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原来这不是她喜欢的东西。

唯一的叶子也随着风掉落了，满地的枯黄中晕开一抹亮色，极像是那日除夕，大雨之中撑着伞的红色衣裳。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像这片落叶一般放开手了？

“话说，我这个人在通缉榜上挂了不少时间吧？你不觉得应该抓走我吗？”

盗跖故作轻松地笑道。

蒙毅回过头瞧了他一眼，又看向窗外，“若我抓了你，指不定阿今会同我闹呢，我就当没看见，反正如今已经不是先帝当朝，墨家也要归隐了吧？”

“归隐倒有可能，但要再过几年。”

“不过你要是重新当贼，也许真的会被我抓住。”

盗跖没有搭话，良久才说了一句。

“...你会一直对她好吗？”

他刚想直起身子，手肘却打翻了酒杯。

酒杯“哐当”一声倒下，灼热的枫言顺着红木桌子流了下来，酒香顿时浓郁起来。

蒙毅还在看着窗外街上的那个人，他点了点头，“我会的。”

“...会比我好吗？”

“会。”

他从来都比盗跖做得好，他能读懂云今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也能关心备至，为了她封锁咸阳。

其实那是因为蒙毅曾见过她哭的样子，哭的稀里哗啦地，气都喘不上来。

他手忙脚乱地哄，对方却哭的更凶了，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怎么也止不住。

那个时候他就想啊，若是自己，一定不会让她哭的。

女孩笑起来的时候多好看，为什么会有人忍心放任她一个人舔舐伤痕呢？

盗跖随即站起了身。

蒙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要走吗？阿今还没回来呢。”

若她回来了，我又怎么可能舍得走？盗跖苦笑了一下，又摊手道，“没有办法，我也不是个闲人，我得早点回墨家去。”

“等她回来了，你替我和她说一声再见吧。”

说着，他眼神一暗，握紧了手掌心滚烫的温度，咬紧牙关转过身去。

他还是在说谎，早就没有什么任务比今儿还要重要了。

但是盗跖这个人，似乎早就从不可或缺，变成了她生命中可有可无的一部分。

他想不明白，若他不能当那个让今儿开心的人，他还应该存在在她的面前吗？

他仍旧记得开心的时候，幸福的时候，可她早就不记得这一切了，强行再把曾经灌输给她，会不会让她左右为难呢？

......

盗王之王，从不会空手而归，而这一次，重要的是选择。

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