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书包带的手指微微发颤，夕阳把天台水箱的阴影拉得老长。那个银发少年背对着我站在护栏边缘，黑色制服的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都说了这里禁止进入。“他突然开口，清冷的声音混着金属碰撞的脆响。我这才注意到他右手握着的不是普通手电筒，而是一柄刻满符文的青铜罗盘，细碎银链顺着苍白手腕垂落，在暮色中泛着幽光。
水泥地上有暗红痕迹在蠕动。我后退半步，后颈突然撞上冰凉的结界。本该空无一物的空气泛起水波状纹路，血色咒文如同活物般顺着屏障攀爬。
“别看。“银发少年旋身挡在我面前，发梢扫过我的鼻尖时带着雪松的气息。他手中罗盘急速转动，十二地支方位接连亮起，“午时三刻，阳尽阴生——“
尖啸声刺穿耳膜的瞬间，我看见了他身后那个东西。肿胀的躯体像被水泡发的馒头，校服布料深深勒进青紫色皮肤，每走一步就有浑浊液体从裙摆滴落。女生歪折的脖颈发出咯咯声响，黑色长发间露出半只混浊的眼球。
罗盘中央的磁针突然爆出青光，我下意识伸手去挡。指尖触到结界那刻，仿佛有清泉从瞳孔深处漫上来，视野中的血色咒文突然变得透明——不对，是正在消散。
“净瞳？“银发少年猛地转头，异色双瞳微微收缩。左眼琥珀，右眼翡翠，虹膜深处浮动着细小的金色符文。他反手扣住我手腕的力道大得发疼，“你是苏晓？新来的转学生？“
地缚灵的惨叫让我耳鸣不止。那个扭曲的身影在青光中渐渐淡去，最后化作一缕白烟被吸进罗盘。我盯着自己还在发光的指尖，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
“我是白泽，特别风纪委员。“他松开我的手，银链随着收刀入鞘的动作叮咚作响。暮色浸染他的眉梢，在鼻梁投下一道锋利的阴影，“既然你有净化能力，那就来帮忙解决旧校舍的地缚灵吧。“
“凭什么？“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晚风掠过生锈的铁门，远处传来社团活动的喧闹，仿佛刚才可怖的场景只是幻觉。
白泽从制服内袋抽出一张泛黄的纸页。我认出是早晨刚交的转学申请表，家庭联络人那一栏的“苏明远“三个字被他用朱砂笔圈了起来。“三年前失踪的民俗学教授，“他指尖拂过父亲的名字，纸张突然自燃成青绿色火焰，“他的研究笔记里，可是详细记载了本校七大不思议呢。“
音乐教室的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白泽手中的罗盘嗡鸣着指向那架老式三角钢琴，月光透过破碎的玻璃窗，在黑白琴键上投下枝桠的鬼影。
“第五起霸凌致死的怨灵。“他翡翠色的右眼泛起涟漪，像是透过时光看到了什么，“昭和六十二年，音乐科代表被发现吊死在舞台吊杆，遗书被撕得粉碎。“
我忽然按住疯狂跳动的右眼。视野中的钢琴在扭曲，暗红血迹从琴凳蔓延到踏板，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顺着脚踝往上爬。琴盖突然重重砸响，腐朽的乐谱哗啦啦翻动，升C调的颤音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回荡。
“不要碰！“白泽的警告晚了一步。我的指尖已经触到冰凉的琴键，潮水般的记忆瞬间涌入——
少女跪在碎纸屑中，指甲劈裂也拼不齐被撕毁的乐谱。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扯住她的辫子往琴盖上撞，笑声像掺了玻璃渣。“优等生不是要替我们写合奏曲吗？““反正你妈妈也是陪酒女，干脆退学去歌舞伎町......“
“看到了？“白泽的手掌覆住我的眼睛，体温比常人低得多。罗盘的青光笼罩整个琴身，木质共鸣箱里传出指甲抓挠的声响。“她的执念困在降E小调夜曲里，需要有人补全被撕碎的最后乐章。“
我挣开他的手。月光下，自己的指尖正在渗出珍珠白的光晕。当碰到低音区某个泛黄的琴键时，褪色的血迹突然在谱架上重组，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修正液字迹。
「救救我」
「谁都好」
「妈妈还在医院」
泪水砸在琴键上溅起细小的光点。我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根本没有什么遗书，她直到最后都在等妈妈病愈......“白泽的银发扫过我的耳际，他不知何时俯身按住了我发抖的手，“那就让夜曲完整地奏响吧。“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月光里，钢琴深处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尘埃在光束中缓缓沉降，我看着自己的眼泪滴落在琴凳上，那里不知何时开出了一小簇洁白的桔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