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闲的时候,二柱子召集几个哥们到他家喝酒。二柱子媳妇是外村嫁过来的,按村里人说有点缺心眼,经常在人前说一些不招五六的话,因为这个原因她总挨二柱子的打。
二柱媳妇最大的优点是嘴好,一见丈夫动手要打她,每次都会夸张地双手抱着头求饶,对二柱子说:“我错了,当家的。我下次在不地了(不这样做了),别打我。”二柱子也就是吓唬一下老婆,树立自己的威信。象征性地打她媳妇两下拉倒。
平时二柱子在家完全说了算,这天早晨他对媳妇说:“去把鸡杀了,我请几个哥们来咱家吃饭”
“都是正下蛋的鸡,你不想过日子了?不能杀。”二柱子媳妇又开始犯拧了。
“说啥呢,你个臭老娘们,还不赶紧去杀鸡。”二柱子瞪着眼睛说。
“就不去,要去你去。”二柱子媳妇抱着头说,她知道二柱子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可是他怕见血,从不敢自己杀鸡,过年的时候都是二柱子媳妇杀鸡宰鸭的。
见媳妇还想拿把自己,二柱子知道不动手是不行了,抄起笤帚照着老婆后背就是一下子,还没等他打第二下,老婆已经告饶了:“我错了,别打了。我现就去杀鸡。”
二柱子早就摸透了老婆的脾气,也就是想吓唬她一下,没想真打,见老婆向外屋跑去,他虚张声势地骂老婆:“老娘们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二柱子请了姜有道、胡猛外,还有两个平时玩的好的哥们。在九十年代初,东北农村经济还非常落后,夏天的时候谁家杀鸡请人吃饭,说明主人是相当舍得了。被请的人一进院就能闻到鸡肉的香味,谗虫立马被勾出来。
姜有道是提前来的,二柱子跟他说好了,让他来给做菜。有道只花了一个小时的工夫,利用有限的材料,就掂对了八个菜:小鸡炖粉条、大葱炒鸡蛋、地三鲜、炝土豆丝、蒜泥茄子、拍黄瓜、糖拌西红柿、凉拌干豆腐皮。
胡猛和其它两个人都先后到了,和二柱子在屋里打扑克。
自从上次小霞挨打后,姜有道到胡猛家骂了胡猛,两个人有好长时间没见面了。今天胡猛见了有道,大面上还算过得去,进门后叫了有道一声“大哥,好长不见面了”。当时正在炒菜的有道没回应。
二柱子媳妇给姜有道打下手。鸡肉炖熟后,二柱子媳妇把肉盛到一个大盆里,背着姜有道把两只鸡大腿挑出来放在一个大碗里,送给在院里玩的儿子,告诉儿子拿到菜园里悄悄地吃。有道装没看见,他知道二柱媳妇的傻是装出来的,心里是真有数。
摆好饭桌后,几个哥们开始了推杯换盏。
吃了一会,二柱子发现鸡肉没几块了,这才想起来没看见鸡大腿,生气的骂:“这个老娘们,把好肉都挑走了,藏起来了?我去找找。”说着就要下炕,被俩哥们给拉住了。
姜有道说:“你媳妇是把好肉都给儿子挑走了,我看见了,又不是她自己贪嘴。这肉的香味都炖到粉条里了,粉条更有味。”
“就是,我进院时就看见,孩子眼巴巴地瞅着炖肉的锅呢,咱大人少吃点能咋地,孩子都缺嘴。”
“你媳妇也是心疼儿子,咱们有下酒菜就行了。”
几个人劝着二柱子,也是为了让二柱子面子上过得去。二柱子借坡下驴地说:“等你们走了我在收拾她。”其实二柱子心里挺赞同媳妇把鸡大脚挑给儿子吃。
姜有道想着小霞已经跟胡猛和好了,自已不能跟他闹得太僵。自己上次说胡猛是有点说重了,想借今天这个机会给胡猛道个歉,他端起酒杯给胡猛敬酒。
“胡猛,上次大哥说重了,对不住了,其实我也是为了你和小霞好。”
“大哥,咱俩还说啥。你该说就说,我不生气。”胡猛大度地说。
“不生气就好,咱哥俩喝一个满杯。”有道说着和胡猛碰了一下杯,两人都喝完了。
“不过大哥,你家姜凤自从嫁到城里,变得趾高气扬了。上次我和我大嫂去接小霞,她话说的话成着难听了,狂的不行。要不是我大嫂跟我去,我立马就走。就姜凤哪脾气,也就仁浩脾气好惯着她,换了别人打不死她。”胡猛已经喝的差不多了,憋了好久的话借着酒劲说了出来。
二柱子听胡猛话说的难听,怕姜有道和他又吵起来,忙打圆场:“胡猛,不管咋地,就是你不对。你打小霞下手也太狠了,那家伙都好几天了,我看见小霞的眼睛还青着呢。”
“就是,你打人家妹妹,当姐的指定不乐意,没有好话也是正常的。你到人家赔礼道歉,人家说啥你都得听着了。谁让你有错在先呢?”另一个人也说。
见两个哥们都开了口,本来想说胡猛几句的姜有道不好意思开口了。
胡猛听了两个哥们的话,心里很不服气,闷声吃了两口菜,还是忍不住开口说:“我打小霞咋地了,她妹妹一点事情头都没有,嘴又笨得跟棉裤腰似的,连二柱子媳妇都不如。看人家还没等二柱子真动手,早告饶了。”
“我妹妹不好,当初你们老胡家还请村上出面,大动干戈地到我家提亲干啥?现在开始说小霞哪哪都不是了,你早干啥去了?我还后悔把小霞嫁给你了呢,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姜有道生气地说。
“当初不知道她这样,早知道就是打一辈子光棍,我都不要。”胡猛开始胡搅蛮缠起来。
怕两个人说着说着又要急眼了,二柱子赶忙说:“你俩这是咋地了,在我家可不行这样,我是请你们喝酒,可不是请你们斗气来了,大哥、胡猛,看我面子都少说两句。”
其它两个人也一人一句地劝着,“哥几个好不容易聚聚,二柱子费了多大的心思,咱可不能搅了局。”“二柱子媳妇连下蛋的鸡都杀了,可不能辜负了她一片心意。”
姜有道和胡猛都是场面上人,不想因为斗气砸了场子,伤了其它几个哥们的和气,所以都知趣地不再说话了。
五个人又喝了一会,基本上都是二柱子和另外两个人在说话,姜有道和胡猛心不在焉地嗯啊答应着。见酒喝的实在没啥意思,五个人又喝了一会,就散了。
胡猛回到家后,进了灶房往屋里走,走到正坐在灶旁烧火的小霞身旁,抬腿给了小霞一脚,踹得小霞差点摔倒,脸撞到了墙上。他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往旁边点,挡着我进屋了,一点眼色都没有。”小霞见他一身的酒气,也不敢知声。
打那以后胡猛再不到老丈人家去了,跟姜有道也断了交,见面有时连招呼都不打。
过年的时候,姜荣两口子回来了,小霞妈让大孙子去叫胡猛两口子回家吃饭,碍着姜荣丈夫的面,胡猛应景似的和老姜人吃了一顿饭。
在饭桌上胡猛只和姜荣的丈夫说笑了几句,其它时间就是独自喝酒。姜有道和姜有文也不咋搭理他,只有小霞妈时不时的往他碗里夹菜,跟他说:“胡猛,你吃菜。”“胡猛吃块猪头肉。”
“姜凤两口子咋没回来?”姜荣丈夫问,他知道胡猛把小霞打回家的事,见姜家哥俩都不太理胡猛,只好没话找话。
小霞爸自毫地说:“仁浩单位年前分楼房了,俩口子忙着收拾房子,说过年就不回来了。仁浩打电话把他家地址告诉家里了,有道叫啥地方来着?”
“江南街县毛巾厂家属楼,5号楼一单元四楼。”有道脱口而出。
“对,就是江南街县毛巾厂家属楼,仁浩说你们进城里一定住他家,现在他们家可宽敞了。”一提起二女婿小霞爸就眉飞色舞的。
胡猛觉得无趣,勉强坐了一会,对姜荣丈夫说:“大姐夫,我大哥找我有点事,让我今天去他家一趟,我就不陪姐夫先走了。”说完就下了地。老姜家人也没留他,只有荣姜丈夫和小霞妈挽留了几句。
胡猛走后,小霞爸说“这女婿招的,肠子都悔青了。”
“都怪我当初看走了眼,对不住小霞。”有道说着独自喝了一杯酒。
“胡猛还是年青,过两年脾气就没这么大了。”姜荣丈夫劝慰着老丈人。
坐在里屋炕上的小霞偷偷地哭了,姜荣小声地劝她:“小霞,兴许过几年就好了。想开点吧。”
小霞妈心里很难受,知道女儿受胡猛的气,可又有啥办法,两个人都有孩子了,对付着过吧,都怪小霞的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