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霞到关东大饭店工作后，对啥事都感到新鲜。
饭店的员工们每天早晨，一上班要先开十分钟的会。店里的大师傅、服务员二十几人站成两排，刘经理站在前边讲话：昨天店里发生了啥事，哪个员工干的好给予表扬，哪个员工工作中存在不足之处要改进。今天有哪些重要的事情要注意等等。
散会后，班长陈萍把服员聚在一起开始分派工作，谁擦玻璃、谁拖地、谁换桌布。不到一个小时的工夫，店里到处一尘不染。服务员打扫完卫生，陈萍还要检查一遍，看不顺眼的要返工。陈萍是城里姑娘，高中毕业，人长又漂亮又洋气，站在服务员堆里像个骄傲公主。
营业时间到了，两个漂亮的服务员站在门口迎宾，负责把客人带到桌子前，交给服务员接待。每个服务员负责管两桌，为客人端茶倒水，点菜、上菜、倒酒。客人走后把剩菜倒掉，把餐具送到厨房，再把桌子收拾好。小霞觉着这些活比起在兴旺包子铺干的活要轻松，就是礼节要求的多。
晚上5点到9点来钟，是饭店里最忙的时候，16桌基本都能坐满，客人们举杯畅饮，猜拳行令高谈阔论，小声说话都听不清楚。
张玉兰今年只有20岁，在店里干两年了。她跟小霞说来关东大饭店吃饭的顾客，不是有钱人就是当官的。特别是在过年的这段时间，当老板的请平时帮过忙或以后能用得上的人，什么工商局、爱国卫生、税务局、街道办事处。还有些是单位的下级请上级，同学之间有权的请没权的，还有城里人找人办事还人情的，反正都不是一般人，吃一顿饭最少要一二百块钱，顶服务员二三个月的工资了。
小霞说：“玉兰，真佩服你懂的多。”玉兰说：“没事总听客人说话，不想往心里去都不行。时间长了，听客人的对话，变成了一种乐趣了。”
在关东大饭店当服务员，小霞又长了很多见识。
正月二十六那天，一桌客人吃完饭，小霞带他们到总台结帐，客人对陈萍说要开发票，听的小霞一头雾水。晚上她问张玉兰，啥叫开发票？
玉兰说：“吃饭的是公家人，拿着发票可以到单位报销，单位看见发票，把他们吃饭花的钱如数给他们。也就是单位有这笔钱请他们到大饭店吃饭。”
小霞听了很吃惊，心想还是当公家人好，连到饭店吃饭都不用自己掏钱。
还有一次，一个漂亮的女人请两个男人吃饭，结果女人把两个男人都灌醉了，刚走出饭店就哇哇吐，女人却一点事都没有。张玉兰说这个女人本事可大了，自己开了一个酒吧，请的这两男人是税务局的干部。
没事的时候，小霞就想同样是城里人，生活是不一样的。来关东大饭吃饭的顾客，有时会剩很多的菜，他们一顿饭就花一二百块钱，去市场买菜时肯定不会在乎一分两分的。而在兴旺包子铺吃饭的顾客，很少有剩饭剩菜的。
腊月二十九晚上，经常到兴旺包子铺吃饭的包工头刘长富，也到关东大饭店来请客了。他今天请的是工程局的几个干部，约了好几次人家都说没时间，今天好容易人家赏脸了，刘长富早早就到了饭店，一进门被迎宾的服务员领到了靠窗边的一个桌子旁坐下。
“老板，这是菜单。”刘长富今天穿了一身西装，又新理了头发刮了胡子，小霞一时没认出来。
刘长富听声音有点耳熟，抬头一看，是自己常去的包子铺服务员小霞。
“小霞，你怎么到这来了，不在兴旺包子铺干了？”
小霞一看是熟人，高兴地说：“刘老板，你到这吃饭来了。”
“今天请几个客人，这比包子铺工资高？”
“不是，包子铺过年歇业，我到这临时干几天。”
“我说呢，这的菜可比你们包子铺贵多了。”
“这的环境好，请客有档次。”几天的时间，小霞已经跟张玉兰学会说些标准的服务用语了。
“小霞你挺会说话，看来人还是要多见世面，那我先点菜。”
刘长富请的四个客人到齐后，几个人开始了推杯换盏。小霞站在旁边倒茶、上菜。刘长富点头哈腰地给客人倒酒，一直陪着笑脸说好话，和他带几个民工到兴旺包子铺喝酒时的霸气样有天攘之别。
“王科长，今后你可要多帮忙，我领一邦泥腿进城打工，就图一年回家给老婆带回去千八百的，所以您放心，我们一定按时交工。”刘长富一边给王科长倒酒一边讨好地说。
“老刘，这个工程给了你，我得罪了不少人。你可别让我到时候做蜡。”王科长打着官腔说。
“您放心，去年夏天的工程干得就快，积累了经验，今年一定会提前完工。”刘长富讨好地说。
“老刘，光说不行，你把这杯酒喝了，跟王科长表个态。”桌上的另一个人阴阳怪气地说。
“对，光说不练是假把式，喝了在说。”其他两人也附和着。
“那行，我先干三杯。”刘长富说完，连喝了三杯酒。
“行啊老刘，爽快，快吃口菜。”王科长笑着说。
站在一旁看着的小霞想，农村人在城里挣点钱真不容易。在兴旺包子铺，春花婶对自己和小红像家人一样。在关东大饭店，只有农村来的服务员相互间亲热点，在总台收银的陈萍、在门口迎宾的两个城里姑娘，都不咋搭理其它服务员，她们满眼流露出的都是瞧不起。
张玉兰私下对小霞说，城里人看咱们跟他们在一块挣钱干活生气，觉着自己被降低了身价。咱在城里靠辛苦挣钱吃饭，跟城里人没啥两样，她不搭理咱们，咱也不搭理她。
刘长富送走客人后，到总台结帐时，走路都有点打晃了。
小霞问刘长富：“刘老板你能自己回家吗？”
“没事，我能找到家。”刘长富回答。小霞不放心地送到门口，看着刘长富骑上自行车划着圈走了。
当天晚上，关东大饭店一直营业到10点来钟。下班前，刘经理又组织大家开了个会，他让所有员工都坐下，自已站在大厅中间。
“从明天开始咱们饭店放假三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好好过个年。明天回家过三十的员工，路上车多人多注意别丢东西，特别要防着点小偷。有几名员工春节在店里过，我已经告诉大师傅了，留了肉和菜，好让你们在一块包饺子。我先祝大伙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咱们初二再见。”
刘经理每次跟员工讲话都很体贴，就连批评她都能很好地把握好分寸，所饭以店的员工对刘经理非常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