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沈光柏指尖那枚由诅咒凝聚的毁灭之珠,散发着不祥的幽光。他平静的宣告,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钎,在沈双儿濒死的意识里烙下最深的绝望。

父亲要的,是融合母亲体内善念的本源与这团恶念的毁灭之力!

母亲……从来都只是他追求力量的容器!而自己,不过是温养这容器里“恶”的炉鼎!

“呃啊——!”沈双儿破碎的喉咙里挤出最后一声不成调的悲鸣,身体在血泊中剧烈抽搐,如同离水的鱼。眼前彻底陷入无光的黑暗,意识仿佛被冰冷的泥沼吞噬,迅速下沉。母亲额角蔓延的黑气,父亲冰冷漠然的脸,朱恒脸上狰狞的魔纹……所有画面在沉沦的黑暗里搅动、破碎。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消散,沉入永恒的虚无之际——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震颤,从她灵魂最深处传来。

不是来自胸口那几乎熄灭的九瓣莲纹。

而是……来自她的识海!那片被沈光柏亲手封印了先天灵脉、本该一片死寂的灵台深处!

一点微弱的、带着亘古寒意的蓝芒,如同沉睡亿万载的星辰,在无边无际的封印黑暗中,艰难地……亮了起来!

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无数点!

这些蓝芒并非温暖,而是带着一种极致的冰冷与孤寂,仿佛自开天辟地以来就存在的月华精粹,被强行压抑了太久太久!它们感受到外界那源自同根同源的毁灭之力(沈光柏指尖的诅咒之珠)的刺激,感受到创造它们、却又封印它们的那道冰冷意志(沈光柏)的降临!

如同被惊醒的太古凶兽,这些沉寂了十七年的月华冰魄,开始疯狂地冲击那层由沈光柏亲手布下的、坚不可摧的封印!

咔嚓!

一声只有沈双儿自己能“听”到的、仿佛冰川断裂的脆响,在她灵魂深处炸开!灵台深处,那层厚厚的、代表封印的坚冰,裂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寒与剧痛的洪流,瞬间从那裂缝中狂涌而出!那不是温和的力量,而是被压抑了十七年、积累了无尽孤寂与愤怒的月华洪流!它蛮横地冲垮了沈双儿本就濒临崩溃的经脉,如同亿万根冰针刺穿她的四肢百骸!

“啊——!”沈双儿蜷缩的身体猛地弹起,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拉起!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那已经不是属于人类的眼眸!

瞳孔深处,不再是绝望的死灰,而是燃烧着两簇幽蓝到近乎妖异的火焰!火焰深处,是破碎的冰棱在疯狂旋转、折射,映照出沈光柏那张万年冰封的脸,映照出冰棺中母亲苍白的面容,映照出朱恒脸上的魔纹……所有的景象都被这冰焰扭曲、切割,充满了非人的、令人胆寒的暴戾!

这不是清醒的意识,而是被封印力量反噬、被滔天恨意点燃的——本能暴走!

“我的……道?”沈双儿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哑破碎的音节,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摩擦的刺耳感。她似乎还在咀嚼沈光柏最后那句“完整”,又仿佛只是在重复自己意识沉沦前那不甘的执念。

她的身体,在月华洪流的冲击下,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悬浮起来,离地半尺。长发无风狂舞,发梢凝结出细小的幽蓝冰晶。破碎染血的衣衫下,胸口的九瓣莲纹不再是微弱的蓝光,而是爆发出刺目的、带着血色纹路的幽焰!这幽焰并非温暖,而是散发着焚尽一切、冻结灵魂的恐怖气息!

她猛地扭头,那双燃烧着冰焰的、非人的眼眸,死死锁定了祭坛中央的沈光柏!

没有言语,没有嘶吼。沈双儿只是抬起了手——那只不久前还连动一下都困难的、染满自己鲜血的手。

随着她抬手的动作,祭坛边缘,那柄斜插在地、光华黯淡的九幽莲华刃,突然发出了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嗡鸣!

嗡——!

冰晶长剑剧烈震颤,仿佛被无形的巨力牵引,“铮”地一声挣脱地面,化作一道拖着血色尾焰的幽蓝流光,瞬间落入沈双儿抬起的手中!

剑一入手,异变再生!

沈双儿身上狂暴冲撞的月华洪流,仿佛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疯狂地涌入九幽莲华刃!剑身上那些黯淡的莲纹瞬间被点亮,光芒暴涨!但这光芒不再是纯净的幽蓝,而是染上了一层浓稠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冰晶剑身内部,更是凝结出无数细碎的、带着血色边缘的冰棱,整把剑仿佛由万年血冰雕琢而成,散发出毁天灭地的凶煞之气!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更像是太古凶兽的咆哮,从沈双儿喉咙深处爆发出来!这咆哮带着无尽的痛苦、被背叛的狂怒、以及毁灭一切的暴戾!

她双手握剑,身体在空中拉出一道扭曲的残影,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缠绕着血焰与幽蓝冰棱的毁灭洪流,直扑沈光柏!

目标,不是他本人。

而是他指尖那颗由母亲诅咒凝聚而成的……毁灭之珠!

以及他身后冰棺中,母亲那具被诅咒侵蚀的躯壳!

既然父亲要融合,那就一起……彻底毁灭吧!

将这虚假的亲情,这残酷的算计,这承载了所有痛苦与绝望的源头……

连同她自己这被诅咒的血脉……

全部!埋葬!

“放肆。”

沈光柏淡漠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他看着那道裹挟着女儿所有恨意与失控力量、直扑而来的毁灭洪流,平静的眼底第一次掠过一丝……冰冷的怒意?

他并未躲闪,只是那只拈着毁灭之珠的手,极其随意地向前一拂。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沈双儿那道足以撕裂金丹修士的毁灭洪流,在距离沈光柏身前三尺之处,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坚不可摧的叹息之墙!

轰隆——!!!

狂暴的血焰冰棱疯狂炸开,能量乱流如同失控的海啸般向四周席卷!整个祭坛空间剧烈摇晃,石壁上的古老符文疯狂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崩溃!地面被犁出深深的沟壑,碎石如同暴雨般激射!

沈双儿的身影如同被太古神山迎面撞中,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手中的九幽莲华刃发出悲鸣,血色的冰棱寸寸碎裂!她口中鲜血狂喷,在空中拉出一道凄厉的血线,重重砸在布满符文的祭坛边缘,发出一声令人心颤的闷响,生死不知。

而沈光柏,依旧站在原地,月白锦袍纤尘不染,连衣角都未曾晃动半分。只是他身前那堵无形的“叹息之墙”上,留下了一道极其细微、如同蛛网般的裂痕,转瞬即逝。

他低头,看了一眼指尖那颗在狂暴冲击下依旧完好无损的毁灭之珠,又抬眼,冰寒的目光扫过远处如同破布娃娃般瘫软在地的女儿,最后落在了剧烈晃动、符文明灭不定的冰棺之上。

冰棺内,兰木琼额角那缕蔓延的黑气,似乎被这剧烈的能量冲击刺激,猛地加快了侵蚀的速度!她本就透明的脸庞,瞬间蒙上了一层死寂的灰败!

沈光柏那万年冰封的脸上,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