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十一. 对决前夕 2

宋奎说的没错,赵武勇是个草包,领兵打仗守城都没有能力,他们不过装作攻城咋呼了几下,赵武勇便丢盔弃甲跑去皇宫递消息,留下一群士兵抵挡。士兵见主帅奔逃,自是不愿枉送性命,赵武勇前脚逃跑,他们后脚便开了城门缴械投降。

这一仗不费吹灰之力,不伤一兵一卒,可贺兰明他们不敢怠慢,入了城便向着宫门奔去,但却在街市上遭到了夜君洺暗卫的埋伏。而这场伏击,才是此战真正的开始。

夜君洺知成宇一走,赵武勇定然守不住城门,所以便将自己的精锐部队都藏在了每一条街市上,待夜君泽的军队入城后便将他们围困在城中慢慢消磨蚕食。而四座城门,也在同一时刻被他的暗卫锁死。

夜君洺更是命暗卫将全城百姓都捆于街头巷尾,但凡暗卫受到攻击便可随意用鄞州城民当做盾牌。

与此同时,鄞州城中硝烟四起爆炸声不断,许多房舍顷刻间便化为一片火海延绵至周围一座又一座屋舍。贺兰明看着不远处翻滚的浓烟心惊,夜君洺果然不会轻易放过全城百姓,在城中不同方位都埋伏了不少装满桐油的木桶,此刻他们入了鄞州,暗卫便点燃油桶,哪怕将这鄞州炸成一座废墟,也不留给夜君泽。

一时间贺兰明等人被这样的打法束手束脚,眼睁睁看着己方士兵不断吃亏,房屋瓦舍一座接一座的爆炸,却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直到贺兰明杀死一名暗卫,得了空隙,冲着身后的段钟鸣道:“想办法告诉李芸依她们,脱了兵服换装成百姓先救人,要快!”段钟鸣得令,贺兰明这才又开始御敌。

不得不说夜君洺的暗卫着实比西罗军难对付,一个个似乎都身经百战,几乎五人才能对付他们一个。如此下去,对贺兰明他们而言消耗巨大,只能加快速度向宫门攻去。

好在李芸依这群女子机敏,没多久便解救了一批鄞州城民,这些人继而加入解救彼此的行动中,为贺兰明等人省下不少时间。夜君洺的暗卫眼看身边百姓一个个四散奔逃,没了肉盾,只好且战且退,向着皇宫退去。此时宣阳王的士兵眼看没了顾忌,自心底升出一股勇气,反而越战越勇。

贺兰明在这边越战越勇,而她身旁另一条巷子里正在作战的恒觉亦是将手中长剑施展到极致,待杀掉巷中最后一名楚王暗卫后,小声对身旁梁平道:“去京兆尹找子豪,他知道该怎么做!”

梁平闻言,忙带着一小股士兵向京兆尹府奔去。而恒觉则带着剩余的将士与贺兰明汇合,一同向皇宫的方向挺进。

宫外,贺兰明等人斗得正酣,宫内却又是另一番模样。

似乎与平时并无异样,宫人们各司其职。初夏的皇宫内院依然有不少未及时清理的柳絮飞入廊下堆成一堆一堆的絮堆,有宫女正将那些柳絮聚拢起来装入竹篮,动作有条不紊。而一株株牡丹也沿着宫墙开到荼蘼,馥郁芬芳。即便如此,这皇宫大内依旧透露这几丝诡异的安静。

夜君泽冲着一旁的成宇道:“父皇如何?”

成宇沉默半晌,道:“陛下如今行动不便,由崔公公近前服侍。”得到夜琮没死的消息,夜君泽的心放下了一半,便又问道:“成宇,当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成宇垂眸不知该说不该说,却听夜君泽道:“你但说无妨,不过是些过往,想来四哥也不会怪罪。”

成宇不由长叹一声将鄞州当日之事娓娓道来。

夜君清早有预谋,却没能瞒得过夜琮的眼睛。春宴前一月,夜琮召夜君洺于堂前交代给他让他一定要生擒夜君清。

夜君洺自是满口应下,可私下里却也发觉夜琮的天枢军行动异常,因为夜君洺便断定夜琮不过是想坐收渔利,因此在生擒夜君清的当日便当着夜琮的面杀了这位长兄。夜琮知道自己失算,亦被气得不清,当日便中风被夜君洺囚禁于文华殿。

夜君洺挟天子后更是没有一丝懈怠,将天枢军大半斩杀,更是杀了夜君清的家眷及所有部下,随即便控制了整个京畿道。随后夜君濯便私自领了十万大军以清君侧的名义来了鄞州,被夜君泽杀的溃不成军,夜君洺更是将夜君濯的人头装成木龛亲自送给了夜琮。

夜琮见自己两子被杀,知道大势已去,便假意迎合夜君泽,指使皇后乔庄出宫,不曾想依旧被夜君洺抓了回来,当着夜琮的面绞杀,更杀了皇后宫里所有的婢女太监。

自此,夜琮病情家中,移去了行宫。这两日夜君泽大军压境,才又被夜君洺接了回来囚禁在文华殿中。

夜君泽听完成宇简单的表述,心渐渐沉了下来,连殇两子,加上之前宁王之死带给夜琮的冲击,只怕这位九霄之巅的父亲也已是到了强弩之末,他这般独自前来,只怕也是与自己三位兄长一样的结局。想及此处,他不禁释然,若是如此,不过一死又有何惧?只是在死之前,他一定要亲自问问这位四哥,他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皇位还是其他。

“四哥呢?”夜君泽问道。

成宇道:“王爷此刻在春华殿。”

夜君泽升出几丝诧异,这春华殿早已废弃多年无人居住,夜君洺一个人呆在那里做什么?

成宇见夜君泽面露疑惑,解释道:“春华殿原先是宸太妃的居所。”

此话一出,夜君泽登时明白过来,那是夜君洺幼时养在宸太妃身边时,曾短暂居住过的宫殿。

春华殿破败,里面一汪池塘尽是淤泥与糊满池壁的绿藻,看不出半点生机。而夜君洺一袭暗红色朝服立于池塘边发呆。他此刻并未束发,只是将头发在脑后随意挽了一个发髻垂在后背。

他听到脚步声,缓缓抬眼用一种哀怨的眼神出神的望着入门的夜君泽。夜君泽银色的盔甲闪烁光彩,像是一束刺眼的强光惹得他不由得微眯了眼睛。

这是他们兄弟三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只可惜也是最后一次。

夜君洺看着已经走到自己身前的夜君泽,忽然一笑,“七弟,好久不见啊。”

夜君泽怔怔的看着他,紧咬着牙关,缓缓吐出四个字,“好久不见。”

夜君洺望着夜君泽警惕眼神,他的目光里没有他期盼的亲情,而是冷漠与防备,还有他预料之中的恨意。他不禁将目光望向池塘,指着满是污秽的池塘道:“我记得有一年你贪玩跑来这春华殿,却失足落入池塘,那时池里的水快有一米深,你险些被淹死。我当时路过见了将你从池塘抱起来,却被随后赶来的宫人误认为要杀你,所有人都不听我的辩解,只有你事后跟淑妃说了一句‘是我自己贪玩跌入,不关四哥的事。’才为我洗刷了罪名。那时所有人里,我只对你没有恨意。就因为你替我说了那句话,免了我的责罚。”

随后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夜君泽,道:“小时候的你可真是可爱的很,白白胖胖的一个小娃儿,对谁都是一副笑脸,就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陛下,见了你眼角都会浮现三分笑意,如今却已然成了可以和我一较高下的亲王。”

夜君泽想起幼时时光,兄长疼爱,母亲呵护,他本该顺遂的一生都因眼前这个人而失去了光彩,如今看着他也只能冷冷道:“那时的四哥只是四哥,和我所有的哥哥没有分别,我一样爱戴,敬重,可如今的四哥满手鲜血机关算尽,早已是个没有亲情伦常的怪物。”

夜君洺闻言愠怒甩袖道:“是夜琮逼我的!”一声出,周遭充斥着绵延不绝的回响,直让夜君泽心中也久久回荡着夜君洺的话语,他不由道:“谁都没有逼迫你!”

夜君洺苦涩一笑,向后退了一步,失笑道:“夜君泽,你不会到现在都以为,我手中权力是夜琮赐予我的吧?”

夜君泽望着夜君洺不发一语。

夜君洺忽然笑出声来,越笑越大声,直笑的眼角溢出泪来,又捂着肚子弯下了腰。夜君泽刚想问询,却见夜君洺忽然起身点了他周身两处穴位,他便不能动弹,而一旁的成宇则从怀中取出一卷细麻绳捆住了他的双手双脚,将他扛起掩在了距离池塘不远一处假山石的角落里。入春华殿的人看不到他,可他却可以清清楚楚从假山石的缝隙里看到池塘周围的情形。

夜君洺远远的望着夜君泽,目光犹如一只隐于暗中的猎豹,窥视着这世间一切的黑暗,他忽而鬼魅一笑,道:“今日我就让你知道,是谁将我变成了这副模样。”

夜君泽不过在假山石后待了不到一刻钟,便见自己的外祖张云独自前来,而随后是由六名太监用御辇抬来的夜琮,一旁还跟着一脸焦急的崔长海。太监放下轿辇便退了出去,只留下崔长海一人照顾夜琮。

张云鹤发童颜,除了头发散乱略微有些佝偻着脊背外,竟是比普通老者更显精神。可夜琮却已是花白头发精神萎靡,中风导致的行动不便就连说话也没有了力气,只能瘫坐在轿辇上歪着脑袋,嘴角时不时的还会不自觉的留下口水,需要崔长海及时替他擦拭干净。可那双眼睛呈现出的颜色夜君泽却再熟悉不过,是龙髓,夜君洺的手上竟然还有一颗龙髓!

夜君洺见众人到齐,挥了挥手让成宇关上了春华殿的大门,这才道:“好久不见襄国公,天牢的日子应该过得很滋润吧,今日来是有一桩旧事要与你们说说,让你你们来判一判究竟是谁亏欠了谁多一点。”

张云垂眸并不看夜君洺,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胡须。

夜君洺又看了看夜琮,道:“三十多年前的一桩旧事,发生在这皇宫里,可等韩烁死时我才明白了其中缘由。我的母亲,究竟是真疯,还是中毒所致,真的是韩烁一手安排我母亲入宫陷害如今的陛下,还是有人假借了韩家的名义制造了这一场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