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的武者需要从小就打好基础，一般从七八岁开始锻炼，养好根基，十四五岁正式习武，最迟不能超过二十岁。
像钱算这种年近五十的老头子，别说真正习武了，就是练一些养身功法身体都可能不堪重负，更何况饮用这种蕴含大量狂暴能量的血药？
醉月一眼就看出来了，血池里的这玩意儿杂质毒素太多，并且蕴含的灵魂碎片还会干扰人的心智。她怀疑也就十万大山里的那些天赋秉异的凶兽能扛得住，普通人，哪怕是已经入门的武者都受不了。
除非……
一杯血药灌进肚子里，钱算用力咳了几声，瘫倒在地上。他感觉是喝下了一大杯的烈酒，整个胃部都是灼烧的痛，全身的血液在翻涌。狂暴的能量在体内横冲直撞，很快他的口鼻就开始流血，眼前一片模糊，眼看着陷入到了弥留之际。
药效还是太烈了。
醉月感叹一声，抓住了钱算的手腕，调动青木之力稳定住他体内的伤势。
这家伙可是重要的试验品，再说了，他处理天魔宗日常庶务的能力还不错，死在这儿可惜了。
当然，老家伙不可信，这一点醉月很清楚，想要放心用这个人，就需要加点儿保险。
她用青木之力梳理着钱算体内混乱的机能，将杂质和毒素排出体外，但没有排除干净，留了一点在机体深处。
随着时间的推移，毒素和脏腑融为一体，更加难以清除，需要时不时靠青木之力温养以缓解。否则稍加拖延，脏腑病变，到了那时候谁也救不回来。至于针石汤药——醉月曾经见过（接待过）那些所谓的名医，水平也就那样，和鬼神神通般的青木之力根本没法比。
毒素在脏腑深处，钱算应该感觉不出什么异样，但理论和实际是有差距的。等到钱算从剧痛中清醒过来，他明显感觉自己腹部有点儿不舒服，隐隐作痛。
这显然是醉月青木之力运用不娴熟精细所致。她给了个解释：“血药的药效太猛，对身体的负担太重，造成了一些暗伤。”
钱算跪地连连叩头：“青木使大人的救命之恩，老奴永世难报。”
“别磕了，我就这点儿本事，是真的没办法。”醉月貌似不经意地说道，“你体内的暗伤我是没本事消除……你要是有胆子的话，可以请尊上出手，她可比我厉害多了。”
“啊？”钱算想起那个身穿紫色长裙，面容怎么也看不清的尊上，打了个寒颤。
没有什么理由，他就是害怕，就是恐惧。面对尊上，就好像是面对一个神秘的邪神，让人战栗不安。
“这样就好，就好……”钱算讪笑着说道。
醉月拿出了一张笺纸，上面是根据她的理解编写的虹血魔典内功心法——没办法，她做不到把印在脑海里的血海图传给钱算，只能尽可能用文字表述。
至于说她理解的对不对，到位不到位，甚至于这篇文字表述有没有歧义，这都不好说。
“血药在淬炼你的身体，你可以尝试着练一下我天魔宗的内功心法，说不定，你真的前无古人，能够在四十七岁成为真正的武者。”
钱算接过来，再次叩首：“谢青木使大人赐下神功。”
神功吗？别练出毛病来就行，醉月自己心里都没什么底，但还是矜持地微微颔首。
钱算的运道不错，醉月给他的内功心法大体上没什么问题，有些不理解的地方，他也敢硬着头皮去询问——内功心法，一字之谬就可能导致内息错乱，关系到自己的小命，再害怕也得去问。
钱算忙活的另一件事，就是试验血药的药性。他召集了十个试药人，每人一杯血药。
结果不是很好，有七个当场暴毙，两个坚持了两天，还是没抗住，唯有一个患有痨病的年轻男人居然活了下来。
既然活下来了，按照青木使的说法，就是天魔宗的正式弟子，可以修行虹血魔典内功心法了。
为这件事，钱算还专门找到了醉月，隐晦地表示她给的内功心法措辞太过细致直白，一点儿格调都没有，让人难以信服。
醉月的脸上微微泛出了红，但还是耐着性子和钱算商量如何修改。
在成为怒水帮白纸扇之前，钱算考了十几年的科举，最后也只落得一个秀才的功名。虽然举业不顺，但对佶屈聱牙的应试文章挺熟悉的。花了三天时间，他把那篇内功心法改写成了三篇，分别对应前三层，还请醉月给起了个霸气的名字，血狱经。
至于修改的效果，这么说吧，醉月拿着那三篇文字都看不懂到底什么意思，里面不仅有大量儒家典故，还借鉴了很多道家、释家的学说，十分的艰涩难懂。
天魔宗就在醉月他们的瞎折腾中慢慢建立起来了。
醉月之前是个青楼女子，见识广，但不精深。钱算只是怒水帮这么个小帮派的白纸扇，很擅长管理店铺台账这类庶务，但对于江湖之事了解并不深刻。
这两人根本没有意识到，一个年近半百的人能成为武者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另外，之前醉月在单挑怒水帮的时候，不管受多重的伤都能在一两个时辰快速恢复，这个消息也传出去了。
如此神异自然招人侧目，很快，麻烦就来了。
这天，醉月正在花园中的一片空地上起舞，夜宸坐在一旁，手持天魔铃配乐。
铃声叮当，邪韵流转，醉月的舞蹈愈发的鬼魅。但很快，她就坚持不下去了，动作变形，节奏失当，不得不停了下来。
“天魔舞的前三层都控制不住吗？”夜宸有些失望。
醉月现在只是淬体期，不管是十八天魔舞还是虹血魔典内功心法，也就是她命名的血狱经，都只学到了前三层。但也只是学会了，距离夜宸希望的融会贯通还有点儿差距。
醉月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息着。单纯的舞蹈动作已经很标准了，但尊上所说的“意境”，她确实只能隐约感觉到，根本无法进入。
“舞蹈不是呆板的动作，需要有一种精神，达到一种境地。还记得吗，我给你说过的，十八天魔舞是一种巫舞，是祭祀大自在天魔时的舞蹈。”
你不就自称大自在天魔吗？醉月心里嘀咕着。
“好的，我再试试。”喘息慢慢平复了下来，她又一次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钱算快步走了过来，恭敬说道：“尊上，青木使，九环刀杜让前来拜访。”
“正巧。”夜宸笑了起来，“向大自在天魔献上祭品吧，祂会喜欢的。”
“好的。”久久无法达到天魔舞要求的境界，已经让醉月有些烦躁了，有个人偏要现在撞上来，正好！
眼看着青木使手持木月刀径直往外走去，钱算眨了眨眼睛，尊上和青木使是什么意思，是他理解错了吗？怎么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
来到前院大厅，醉月一眼就看到一个身高八尺，身形壮硕，大概四十多岁的汉子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案几上放着一把形制有点儿眼熟的九环大刀。
“你就是那个劳什子青木使？”那汉子正拿着一个盖碗儿，见醉月走出来，重重地砸在案几上，一脸的怒气。
不错，气血充裕，淬体后期巅峰，而且大高的个子，正好适合当牲祭。
醉月一句话没说，抽出木月刀，步伐翩翩，飞了过去。
那汉子脸上错愕，这算怎么回事，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吗？眼看着那把有着诡异血纹的刀砍了过来，他慌忙拿起九环刀，拼砍了过去。
接连交手几个回合，醉月脸上浮现出难掩的妩媚笑意，她好像找到诀窍了——饱含杀意的杀戮，就会取悦大自在天魔，达到尊上所说的“意境”。
她的灵魂之中仿佛浮现出一尊魔神，祂有着淡紫色皮肤，深紫色的眼睛邪气盈溢，身穿简单的裹胸和短裤，赤着脚，左手持天魔铃，右手端着一颗骷髅头，里面是无边沉沦血海。
醉月的舞姿越来越缥缈，桃花眼中情意漫漫，她好像真的成为了一个巫女，正在为庄严的祭祀中为神灵献舞。
当醉月挥刀将那个汉子的头颅斩下时，恍惚间她仿佛看到——
大自在天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