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晴转雨
- 三五零六公馆杀人事件
- 袁芬奇
- 5305字
- 2022-08-28 11:27:47
“砰砰砰……”
门外响起敲门声,王婆婆赶紧上前开门,见金哲站在门口,像是见到了救星,她连忙激动地跺脚,高兴不已,她抓住金哲的手将他拉进屋内,同时又向他哭诉起来:“小金啊,你总算回来了,我这老太婆实在是被办法了,才想到了你,你也别嫌我这老婆子麻烦,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不晓得是为什么,她一早就被警察带走了,你说万一她要有个什么事,我可怎么办哟!”
见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无能为力和惶恐紧张,金哲着实有些于心不忍,他用手掌抱住她的双臂,轻轻拍了拍,然后温柔地安慰她说:“没事没事……婆婆,没事的。”等到对方的情绪逐渐平复、稍稍稳定后,他又轻声说,“您放心吧,他们带她回去也只是正常的问话,这是他们该有的工作流程,问完话没什么事就会放回来。”说完,他又缓慢地扫视着屋子,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对她说:“婆婆,您要是还不放心,我现在就陪您去一趟警察局,问问看是什么情况,如果他们的问话结束了,我们就一起把她接回来,好吧。您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准备一下我们就走。”
“好好好……”直到此时,王婆婆才感到些许放心,连忙拉着金哲就要往屋外走,口里念念有词:“我一个老婆子在家,有什么好准备的,走走走……我们这就走……”
“您钥匙带了吗?先把钥匙带着,还有手机。”
“哦……对对对!”
王婆婆将钥匙和手机装进自己的小挎包,便由金哲搀扶着离开了。
警局内,狭长而明亮的走廊一直往前延伸,一双脚快速向前迈步,皮鞋在洁净如新的瓷砖上发出清脆的踢踏声。
吴满来到走廊尽头,打开审讯室侧室的房门,对站在房间里的苏寒轻声说道:“苏队……”轻微的点头似乎在示意什么,示意过后,他便又走出房间,静静等待着苏寒出来。
“怎么了?”苏寒出来后轻掩房门,轻声问道。
“你那个‘福尔摩斯’学弟来了。”吴满说。
“他?”苏寒心中疑惑不解,眉头紧锁地望着吴满,“他来干什么?”
“好像是因为这个女人,”吴满朝审讯室努了努嘴,如实回答,“还带着一个老人,不过他说想见你。”
“老人?”苏寒不自觉地皱眉,又是一阵疑惑。他想了一会儿,然后对吴满说:“你先在这里看着,如果审问结束,没什么问题就把她带过来,我先去见见我那个学弟。”
吴满微微点头后,打开房门走了进去。苏寒则朝着走廊的另一头,快步走去。
来到二楼,苏寒有意放慢了脚步,从二楼走廊处往下,望向一楼大厅,只见金哲正在大厅休息区来回踱步,偶尔在一旁的连排椅子上坐下,对一直坐在那里的老妇人说着什么,老妇人约摸五六十岁,他猜不出金哲和她的关系。
他默默地看了一会,才走下楼。
“金哲,”来到一楼,他便冲金哲先打起招呼,“你找我?”
见到他,金哲立刻迎了上去,语气平静地问:“社长,你们早上是不是抓了一个叫白露的女人?”
“不是抓,没那么严重,只是叫过来了解下情况。”苏寒微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然后一脸好奇,“怎么了?你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嗯……”金哲点头,轻声回答。
“你们是……”苏寒先是看着金哲的眼睛,然后又歪着身子,穿过他的肩膀看了看他身后的老妇人,问道,“什么关系?”
“邻居,上下楼的邻居。”金哲也回头望了一眼,此时,老妇人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二人,他如实解释说,“白露是这老婆婆的儿媳,你们从她家里把人带走,老人家担心,打电话给我,本来这种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一想到你或许在这里,就过来问问。”他叹了口气,补充说道,“无非就是想让老人家安心。”
“哦……”苏寒恍然大悟点头发声,然后微笑着调侃他说:“你这邻居当得可真称职!”
“哼……”金哲无奈地直摇头,随后他再次问道:“对了,白露真没什么事吧。你给我个说法,我也好给人家老婆婆一个答复。”
苏寒只是微笑,并没有直接回答,然后绕过金哲,慢慢走到老妇人身边,在一旁的空椅上坐下,轻声对她说:“婆婆,别担心,您儿媳没事儿!”
王婆婆望着苏寒,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又望向金哲,金哲只得微微点头闭眼以示回应,她又再次望回苏寒,语气中仍然带着疑惑:“真没事?”
“放心吧,我们带她回来只是例行问话,问完了就没事了。”
“那……”王婆婆一时有些结巴,接着又壮着胆子问道:“那……现在问完了没有?”
苏寒笑了,笑容很亲切:“应该快了,您在这里稍微坐一下。”
话音刚落,吴满就带着白露出现在三人面前。
近水楼台的金哲一见到白露,便迎了上去,冲她露出温柔的微笑,而白露只是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眼神中隐约带着些许怨恨,然后便扭头不再看他,直奔老妇人而来。
这有趣的一幕恰巧被苏寒看在眼里。
王婆婆见到儿媳出来,缓缓起身,激动地伸出双手朝她走去,白露也伸出双手回应。
“没事吧?啊?”王婆婆似乎是喜极而泣,带着些许哭腔,颤颤巍巍问道。
“没事……”白露抽出一手,轻轻拍了拍老妇人的肩膀,极尽温柔地回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婆媳二人抱在一起,相互安慰着彼此,毫不顾忌旁人的目光。
此时,金哲径直走上前来,问苏寒:“社长,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可以。”
“谢谢!”
二人点头示意。
说完,他便和白露一左一右,共同搀扶着老妇人缓慢走出一楼大厅。
苏寒站在他们身后,默默地望着眼前的三只背影。在旁人看来,这一幕简直就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但在苏寒眼中,这一幕很奇怪,难以解释,似乎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早晨晴朗的天空,到了中午便开始被厚厚的云层所覆盖,傍晚时分,云层更加密集,渐渐形成密布的乌云,原本应该明亮的天空竟有些昏暗,似乎一场暴雨正在天空中酝酿,不知什么时候便会砸下来。
尽管如此,气温仍然居高不下,此时的闷热,更甚一筹。
苏寒驾驶自己的私家车来到三五零六公馆附近,在路旁找了个空位,将车停好后,他从车里下来。黑色短袖、长裤和皮鞋,还带着一副墨镜,虽然车辆不够惹眼,但是一身全黑的便装,加上高大的身形,以及独特的气质,让苏寒的回头率居高不下。在路人的注视下,他昂首阔步走进了三五零六公馆。
径直来到5栋402,他就是来找金哲的。
但敲门之后,开门的却是一名年轻女子,这让苏寒原本想好的台词几乎忘了个精光,出于礼貌,他淡淡地轻声问道:“请问金哲在吗?”
“嗯……”点头回应后,年轻女子将门开着,朝屋内喊了一声金哲的名字,然后便离开了,接着厨房里便传出了噼里啪啦烹饪的声响。
正当他陷入疑惑之际,金哲出现在门口:“社长?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哦没什么,下班来找你叙叙旧嘛!”苏寒轻描淡写地说,然后又问道:“吃饭了没有?”
“还没有。”
“方不方便出去吃?”苏寒考虑到厨房里的女人正在做饭,只是试探地询问。
大概是猜到了苏寒的疑问,金哲也朝厨房的方向瞟了一眼,然后点头回答:“方便……本来今天也没让室友做我那份儿,刚才还准备点外卖,正在纠结吃什么呢,幸好你来了!”然后他换了一副狡猾奸笑的模样,反问苏寒:“所以……你请客吗?”
“走吧……下去再说。”
不一会儿,二人来到小区西门的街道上。
虽然夏令时节的路灯还未点亮,但此时乌云密目的天气,让街道所有店铺都换上了彩妆,素白、亮黄,红绿闪烁,蓝黄相间,绚丽夺目的霓虹灯下,是热闹喧嚣的人间烟火——远处的水果店和咖啡屋,近处的理发店和零食馆,银行超市一应俱全,但整条街道仍以餐饮生意居多,酒楼、面馆、中西快餐,各类商铺应有尽有。
虽然头顶有些变天,但丝毫不影响商铺的火爆人气。在金哲的推荐下,他们选择了一家烧烤大排挡,露天而坐的客人远远超过店铺室内,索性他们也在外面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三下五除二点完菜后,服务员按照他们的要求拿来4瓶啤酒,随后便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怎么了?堂堂苏大队长竟然要请我吃饭?”金哲手肘抵住简易折叠餐桌,趴在桌上,露出一丝微笑问道。
“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的职位吧?”苏寒学着金哲做出同样的动作,反问道。
“上午去警局找你的时候,顺便问了一下。”
“难怪……”苏寒点了点头,这才回答起金哲的问题,“没什么,好不容易才碰到,到现在还没一起吃过饭,这不是很不近人情吗?”
“这?”金哲莫名其妙做出一副警觉的表情,笑里藏刀似的慢慢试探,“你这是在提醒我要尽地主之谊吗?”
“哈哈哈……”玩笑达成目的,苏寒被他逗笑了,苏寒也是连连摇头,说:“没有没有……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再说,你敢请,我还不敢吃呢!虽然下班了,但还是要遵守规定。而且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我可不想欠人情。”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这对我来说不也是一样嘛,况且你又不敢吃,那今天你这人情估计我永远也还不了。”
“不用还,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点事儿,就当是帮我的忙,这样就两不相欠。”
“这还差不多!那我今天就不客气啦!”
趁着上菜的短暂的时间,两人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等到烤串上桌,苏寒动手开酒,将二人的酒杯斟满,金哲则只是连连道谢。
“我说,”苏寒放下玻璃酒瓶,意味深长地望向金哲,缓缓开口问道,“这个白露,你对她了解多少?”
“白露?”金哲先是一阵疑惑,随后慢慢回答,“先前不是很熟,虽说是邻居,我只是跟她婆婆比较熟,就是上午跟我一起去你们警局的老人,对她不是很了解。”他停顿片刻,举起手中的酒杯,对苏寒示意,于是二人的酒杯在空中碰撞出清脆的声音,然后纷纷仰头将杯中啤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后,金哲又接着说:“也不怕你笑话,这老婆婆有意撮合我们,在她的介绍下,最近才开始慢慢接触。她怎么了?”
苏寒一边倒酒,一边说:“实话告诉你,你楼上的案子,就目前看来,她的嫌疑是最大的,所以我就想问问你,找你了解了解情况。”
“她?你们不是把她放回来了吗?既然嫌疑大,应该不止例行询问这么简单吧?”说完,金哲拿起一根烤串横在嘴边。
“按照规定是可以传唤一定时间,但没有必要。我们现在还没找到关键性的证据,但一些零散的证据表明,她有很大的嫌疑。”苏寒一边咀嚼食物,一边回答。
“哦?我倒想听听,”金哲将烤串拿在手中,心不在焉地把玩起来,注意力全在苏寒身上,“案情方面……方便说吗?”两方沉默间,他又将食物送到嘴边,撕扯了一口。
“可以……”苏寒含着食物叹了口气,“顺便你也帮我参考参考。”说完他才又细细咀嚼起来。
金哲只是自顾自地吃着东西,默默地看着他,耐心地等待他开口。
于是苏寒简单地将案情叙述了一遍,最后本想表明自己对白露的怀疑,但一想到她和死者的关系,以及现在金哲和她的情况,他便有些犹豫,只是小心谨慎地说了句:“这个白露……和死者的关系……比较特殊……”
“怎么了?这么盯着我看。”发现对方盯着自己,而且眼神有些异常,金哲好奇地问。
“这层关系,也是案情之一,我怕说多了你会……”苏寒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只是耸了耸肩。
“嗨……无所谓啊,现在这个社会嘛!”金哲发出无奈地叹息,然后认真地说:“一来呢,我们现在还在尝试着接触,结果还很难说。二来呢,我想的是,只要在一起能够好好过日子,也没什么,因为生活始终是向前看嘛,谁没有黑历史呢?”
“对,说得很对!”苏寒连连点头,听完这话,他多少有些佩服眼前这个男人。
“那我就直说了!”再次犹豫了一会儿,他这才缓缓说出自己对白露的怀疑:“首先,和死者特殊的关系,导致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密码锁的密码,这样就能在屋子里等待机会,或者让死者放松警惕,进而行凶;其次,她说她进门的时候,被害人已经死了,而她并没有选择及时报警,理由只是因为害怕;然后,恰巧她的身上和手臂上又有类似抓痕的伤口痕迹,对应死者手指被毁这一点;最后,死者买了一份巨额保险,她是最终受益人。”苏寒一个深呼吸,最后说道,“这几点放在一起,很难不让人怀疑。”
“嗯……确实!”金哲一边点头把玩烤串,一边认真思索,“不过……”然后他抬起头,看着苏寒说,“这些也都说得通,都有观点可以反驳。”
苏寒微微转头,用一副斜睨的姿势发出自己的质疑。
“第一,她能进屋,能近身,并不代表她能顺利行凶。你可以想想,凭她的力量,能杀死一个壮汉吗?如果在死者面前露出杀机,即便再没有防备的人,也会凭借本能做出反应,如果从身后行凶,被害人一旦受伤,总会挣扎吧?会反抗吧?她能够制服死者吗?即便是喉咙受伤,喊不出来,总能弄出点儿动静吧?你说死者是在周末被害,休息日都在家待着,难道她就不怕被发现吗?”
“第二,至于不报警,可能是因为害怕,因为人在极度恐慌状态下,无法做出正确判断也是常有的事,甚至还会失去意识,但更可能是因为那份保险;第三,就是那份保险,要是我,我才没那么笨,这种最直接的杀人动机,会让警方第一时间就怀疑到自己身上,而一旦被警方盯上,难免会露出蛛丝马迹,除此之外,我不觉得他会因为这个原因杀人。”在内心犹豫了一会,他才继续说,“因为作为情妇,死者不死,应该对她更有好处,毕竟能够细水长流嘛。”
“第四,伤口,其实不瞒你说,那是我造成的。虽然她婆婆想把她介绍给我,我们到现在才开始明面上的接触,但我们私底下已经上过床了,伤口就是上床的时候留下的。她死了老公,我也是单身,这种事并不违法,但其中的来龙去脉,我不便多讲,也不怎么光彩,而这种事,也不能到处去说,对吧。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伤口,才让你们对她产生了怀疑,所以她刚才在警局对我没什么好脸色。”
金哲无奈地耸了耸肩,正在苏寒惊讶时,他又灌下一杯酒。
身旁人声鼎沸,他们沉默无言。
就在二人沉默的时候,黄豆般大的雨点砸了下来,二人和其他人一起,赶紧冲进店铺之内。一时间,店铺挤满了人,纷纷站在门口仰望漆黑的夜空,等待这场突如其来的滂沱大雨暂歇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