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打“镇关西”

史进离开少华山，一路到了渭州。他找了个茶坊坐下，向伙计打听经略府教头王进。正在这时，听见外边脚步声响，震得房瓦发颤（chàn），走进一个人来。这人身高八尺，膀大腰圆，鼻直口方，一脸络腮胡子。茶坊伙计对史进说：“这位是经略府（掌管地方军队的部门）的提辖（xiá），客官找他打听吧。”史进赶紧迎上去行礼。

两人互通姓名，史进这才知道，此人姓鲁名达。鲁达也知道了面前的小伙儿正是大闹史家庄的“九纹龙”。史进忙打听师父王进的情况，鲁达说：“嗨，你找错地方了。王教头在延安府老种（chóng）经略相公（对地方官员的称呼）那里。我们这渭州府是小种经略相公镇守。既然来了，就是朋友！走，喝酒去！”

鲁达挽着史进的手，大步走出茶坊。在街上，他们碰见个打把式卖艺、外带卖狗皮膏药的，史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练武的启蒙老师，人称“打虎将”的李忠。鲁达是个爽快人，说道：“都是朋友，走，一起喝酒去！”三个人进了有名的潘家酒楼，来到楼上雅间，让小二上菜上酒，三个人开怀畅饮。

正聊得热闹，突然听见隔壁有男女二人在哭。鲁达听了，“哐啷”一声，把酒杯扔出去，吓得酒保赶紧上来了：“啊，提辖，您，您要加点儿什么？”“我不要加什么！我们兄弟在这儿喝酒，谁在隔壁哭哭啼啼的？扫我兄弟的酒兴！”

小二一看提辖发怒了，赶忙说道：“请您息怒。哭的是卖唱的一对父女。”

“哭什么哭！把他们给我叫来！”

“哎！”酒保答应着出去，把卖唱的父女叫了来。

这父亲有五六十岁，女儿也就是十八九岁，清秀动人。二人进来急忙行礼。

鲁达问道：“你两个是哪里人？为什么哭？”

女孩回答：“小女叫翠莲，我们是东京人氏，到渭州来投亲，没找到。这状元桥下有个卖肉的郑屠（tú）夫，是个有钱的大财主，外号‘镇关西’。这位郑大官人写了个三千贯钱的文书，要买小女做小妾。可这三千贯是虚的，实际上他一文钱都没给，就把小女强娶过门了。结果，郑大官人的老婆妒忌，把我赶出家门。现在郑大官人又硬是向我们要三千贯钱。我们没钱没势，斗不过人家，只能靠卖唱挣钱还他。这些天，酒客稀少，我们收入也少了，又怕郑大官人逼债，所以才伤心啼哭。”

“啪！”鲁达把桌子一拍，“呸！这个杀猪的郑屠！仗着自己和小种经略有点关系，如此欺负人！”

鲁达三人凑了十五两银子给了金老汉，对他说：“这个你们拿着做盘缠，赶紧回房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就走！”

“啊呀……多谢鲁提辖，不过，店主不让走哇，他们替郑大官人看着我们呢……”

“你们只管收拾行李，明儿一早我送你们出门，看哪个敢拦！”

“哎……那好！”父女俩说着要磕头，被鲁达一把拦住。于是二人拜谢告退。

三个人喝完酒，史进、李忠各自投宿客店，鲁达回到自己的住处。

天一亮，鲁达便一骨碌爬起来，早饭也没吃，大步来到金家父女住的客店。

此时，店小二正拦着金家父女不让走，见到鲁达便说：“郑大官人交代过，这老头欠钱不还，不能走！”

鲁达一听，伸手将店小二脖领子薅（hāo）住，一拧，店小二转了个三百六十度。

“嗯？你真的不放？”

“这，这，不能放！”

“我让你不放！”

“啪！”店小二挨了一巴掌，身子顺势连转了几个圈儿，没等站稳，“砰！”又是一拳！“哎呀！”店小二趴下了，一张嘴，“噗！”两颗门牙掉了下来。金老汉拜谢了鲁达，带着闺女出城去了。

鲁达恐怕店小二出来追赶金家父女，伸手从店里拉出条板凳，往门口一坐，估摸着金老汉走远了，这才起身，大步往状元桥郑屠肉铺走去。

鲁达走到门前：“郑屠！”这一嗓子，声如洪钟。“镇关西”一看，“哟……”赶紧过来作揖（yī）施礼让座。

鲁达坐下，连正眼都不瞧他：“经略相公家要办酒宴，先来十斤精肉，切成肉馅儿，不能有半点儿肥的。”

郑屠回头冲着小伙计说：“听见没有？快选十斤精肉切了！”

鲁达一摆手：“不让他们切！我嫌他们脏。你，亲自切！”

“镇关西”赶紧到肉案上选了十斤精肉，“当当当……”开始剁馅儿。这时候店小二肿着脸豁（huō）着牙，跑来报信儿。一看这阵势，赶紧停住脚，站在一边儿，远远看着。

那郑屠剁了半个多时辰，脑门上一层汗。馅儿剁好后，用荷叶包了，递给鲁达。

鲁达说：“急什么？再要十斤肥的，不要有一点儿瘦的在上边，也切成肉馅儿。”

“啊？府里要肥肉馅儿做什么呢？”

鲁达一瞪眼：“问这么多干什么！切！”

“当当当……”郑屠又剁了半个多时辰，手都木了才剁好，用荷叶包了，吩咐伙计：“来啊，给提辖送府里去！”

“慢！再要十斤寸金软骨，也要细细地剁成馅儿，不要有半点儿肉在上面！”

“啊？”郑屠一听，半开玩笑地说了句，“提辖，您不是特地来消遣我吧？”

他这话一出口，鲁达把那两包肉馅儿抓在手中，一瞪眼：“我就是要消遣你！”“啪啪！”两下子，两包猪肉馅儿全拍郑屠脸上了！

郑屠生气了，伸手从肉案上抓了一把剔（tī）骨尖刀，转身奔鲁达去。

鲁达早站到大街上了，街上宽敞，比较适合过招儿。店小二和两边的行人都围了过来。郑屠右手拿刀，左手就来揪（jiū）鲁达。鲁达手快，就势按住他左手，“咣！”一脚踹在他小肚子上。郑屠倒地，鲁达上去一脚踏住胸脯：“呸！你是个卖肉的屠户，狗一般的东西，也敢叫‘镇关西’！说！你是怎样强骗金翠莲的？”“啪！”一拳打在郑屠鼻子上，郑屠顿时鲜血迸流，鼻子歪在了一边。

“哎呀！”郑屠现在也挣扎不起来了，尖刀也扔了，“好好！你打得好！打得好！”

“嘿！还敢还嘴！”“啪！”鲁达照准眼眶又是一拳，打得郑屠眼眶崩裂，眼珠子都突出来了，脸上像开了个大染坊，红的黑的紫的，倒也鲜艳。

这下郑屠害怕了，嘴不硬了，直叫饶命。

“你是个破落户！要是和我硬到底，也就饶了你！你如今讨饶，我偏不饶你！”“啪！”鲁达冲太阳穴上又是一拳。这郑屠脑袋里响作一片。

看郑屠挺在地上没气儿了，鲁达暗自寻思：“只想痛打他一顿，谁知这么不经打。害我吃官司！”他趁围观人群还没反应过来，抬腿就走，一边还说：“你装死，我以后再打你。”

奔回住处，鲁达收拾了衣服盘缠，向南出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