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重阳夜的阴影

西陵城地理位置太过特殊，在重阳节前半个月，这里就开始正式进入雪季。

而且雪季的持续时间也远比大玄腹地要长上许久。

这种极端的自然环境，导致西岭县周边的人并不能像大玄腹地那些人一样，在重阳节可以插茱萸、赏菊花。

再加上西陵城本就是依山而建，外面积雪颇深，也只有极少数人有涉雪登高的兴致。

不过，就算没了大玄腹地百姓的种种习俗，西陵城此刻今天热闹非凡。

据说在百灵国，本来是没有重阳节这一说法的。

但因为百灵国和大玄在西陵、安宁、九山这三县之间来回拉扯了上百年。

西陵、安宁、九山这三个地方经常归属大玄一段时间。

过了一段时间，攻守易型，又归属百灵国一段时间。

在属于大玄王国的时候，外派至此的大玄官员们在重阳节这天会登到高处寄托对家乡的思念之情。

一开始，当地的百姓也就看个新鲜，图个热闹。

但那天的大玄官员因为重阳节的原因，对待当地百姓的态度比以往多了一些善意。

对待跟随他们一起从大玄腹地迁入西陵、九山、安宁这三县老人的态度更是如族中长辈一般。

历任主官加起来也举办过十余次百叟宴。

甚至还邀请了此地原住民中的老人一同赴宴。

久而久之，西陵这三县，甚至继续往西数县的百灵国百姓也有了过重阳节的习惯。

两国的百姓习惯慢慢融合在一起，再结合上地理位置等因素。

在西陵城及周边的几个县，居然形成了完全不同于大玄腹地百姓的重阳节习俗——

在重阳节这一天，九山、西陵、安宁三县及周边的百姓在晚饭要吃羊肉，喝羊汤。

到了夜间，还会有各种各样的聚会。

武者聚集的地方，会有同境武者之间的拳脚切磋，大家聚在一起交流各自序列的心得。

文人聚集的地方，也是频频有佳作流出。

……

重阳节当天下午，沈儒刚在骂了陈田他们三人。

确切的说应该是骂了申亢和乌干两位师兄不学无术，目不识丁一番后。

痛定思痛，深知术业有专攻，自己可以教弟子们铸器，但真的教不了弟子们认字。

尤其是快成年了还没认识超过一百个字的申亢。

身世坎坷，以前是靠乞讨为生，完全没有任何认字的基础。在最初学字，打基础的时候又被王术给带到坑里去。

就他现在这种一早上学三个字，转头就着午食忘掉两个字的速度，实在太费教学者的心神。

于是趁着重阳节，大家聚在一起，武者之间有切磋，文人们也会举行文会的这个机会。

沈儒刚让四师兄赵准借着敬老的名义，带着陈田他们三人混进西陵城内的文会去逛一逛。

看看有没有机会找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教他的这三个逆徒认字。

……

陈田跟在几位师兄身后，正四处扫视着西陵城的街道。

想要搜寻一个像是举行文会的地方。

可不是同一类人，是真的很难进入对方的圈子的。

武者之间的切磋。

这个很容易就能看到，有擂台，或者有人聚集的地方就有很大概率是。

陈田他们来的途中已经看到了六七波人群聚集地。

申亢挤进去一看，以江湖卖艺的居多，只有两次是武者之间的对拼。

双方都只使用拳脚功夫，没有使用超凡之力。

只不过拳来腿往的招式还是引得台下围观之人一片惊呼。

武者，或者说擂台很好寻找。

但文会这东西，显得比较隐蔽，陈田他们几人逛了小半天，也没找到个确切的目标。

当然，也有极大的可能是，陈田他们途径了人家的文会，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陈田几人一路从位于城东的铸兵坊逛到了城南。

终于在城南找到了一个比预期更好的目标。

目标并不是出自什么文会，而是出自西陵城大善人白良德的一个善举。

在西陵城，但凡是有点身份地位的人，基本都住在靠近百灵国腹地的城西，或者靠近大玄方向的城东。

虽然西陵县周边在重阳节这天已经形成了吃羊肉，喝羊汤的独特习俗。

但是有的家庭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别说羊肉了，连羊汤都没有。

尤其是城南之地，在西陵城，历来都是贫穷百姓居住的地方。

这个地方食不果腹的人并不在少数。

白良德，在六年前搬到城西，人们不知道他是如何起家。只知道目前他家有良田数千亩，还经营着许多营生。

从仇富心理来说，像他这种人肯定是百姓们所憎恶的对象。

可恰恰相反，白良德他在城南百姓的口碑非常好，是大家认知中的那种为数不多的“好富人”。

遇到灾时第一时间放粮赈灾不说，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还会给城南之地的百姓带去一份温暖。

就比如，在今天重阳节这种日子，他就个人出资。

在城南的各个坊寻求那些有名望的人，跟他们合作，给坊内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百姓分食羊汤。

陈田几人的目标，正是在此地给排队之人分食羊汤的一个老儒生。

从旁人口中得知，这个老儒生已经当了三十余年的私塾先生，累计教了的弟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这些年在城南积累了极大的名望，教学水平可以说是相当过硬。

看着排到自己面前，身穿锦衣绣袍的陈田几人，老儒生舀汤的手顿了顿，随即很不客气的说道：

“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受大者不得取小。”

“我看各位的穿着，也不像是需要一碗羊汤的人。有什么事要找老夫，烦请等我散完羊汤再说。”

四师兄赵准听后，带着陈田几人站到对方身旁，给排在后面的人腾出位置。

少许，看着对方给那些百姓舀的汤里面少有肉块，于是四师兄主动开口吩咐道：“魏禾，你现在去采买三只羊回来。”

老儒生舀汤的手顿了顿，随即缓缓开口。

“不以身贵而贱人。很好！”

“说吧，这次你们几人来找老夫，是有何贵干？”

闻听此言，赵准连忙上前，将对方搀扶住，然后示意自己的护卫去接过对方散汤的差事。

这老儒生从黄昏到现在已经散了许久的羊汤，身体老迈，本就难以坚持，此刻四师兄的那名护卫一伸手，他也就顺势将勺子递出。

然后在一旁坐定，开始和四师兄交谈起来。

片刻后，老儒生看着申亢、乌干、陈田三人，缓缓开口说到。

“每逢火曜日和土曜日，他们三人可来我府上，我亲自教导。”

说完之后，再次起身，从季虎手里接过勺子，继续给排队的百姓散羊汤。

于此同时，西陵县城的城南、安宁县城的城西、九山县城的城南……

大玄刚刚占据的这三个县内的八个城池的贫民区，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了一批相同的人。

他们三两人一组，行色匆匆，身穿一身黑色服饰，带队之人总是下意识的用帽檐将脸遮住，就像一群在黑夜中活动，见不得光的幽灵一般。

这些人一头扎入这八个城市的贫民区后，很快便彻底消失不见。

就仿佛这个重阳节的夜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