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不信成败得失早注定
偏偏不信人类理应怨命
脚下只得孤单背影
奋斗到底永没停
——《流浪的心》王杰1990
李春梅训练迟到了两分钟,掀帘而入,眼前一片狼藉,衣服首饰散落满地。模特们站成两排,低垂着头,面前的金奇游气得跳脚,教鞭狠狠地摔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
“我千叮咛万嘱咐,模特大赛前,控制体重控制体重,你们一个两个把我的话当耳边风。赵琦,你把外衣脱掉,再称一次。”
见赵琦不肯脱衣服,金奇游又吼道:“脱了衣服,上称。”
李春梅站在后面,戳戳赵琦的腰,说道:“什么没做对,赶紧道个歉,金老师心软,不会怪你的。”
赵琦没理会李春梅,把外衣纽扣解开,露出微凸的小腹,眼含热泪地对金奇游说道:“金老师,我怀孕了,今天我就是来跟你告辞的,我要回去和对象结婚。”
“啊!”金奇游抓乱自己刚做好的发型尖叫一声,痛心疾首地问道:“赵琦啊赵琦,你叫我说什么好呢?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你的台步多有灵气啊,什么样的男人值得你自毁前途?你明明可以自己成名成星成富豪,为什么要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啊,糊涂,实在是糊涂。”
赵琦梗着脖子,无比倔强地说道:“金老师,你误会了,我不是为了钱,我对象就是个普通工人。可能你不理解,但有情饮水饱,我相信他,就算以后粗茶淡饭我也心甘情愿。”
金奇游简直要窒息了,手放在胸口大喘气:“我不仅不理解,而且十分肯定,你疯了。你图男人的钱,即使不能图一辈子,好歹马上能赚一笔,你图男人的爱,能让你亏一辈子,我真的是瞎了才会教出你这样的蠢货......算了,你滚吧,滚远点,别让我再看到你。”
赵琦潸然泪下,给金奇游深深鞠了一躬,头也不回地走了。金奇游瘫软在沙发上,几分钟后又忽地弹起来,拿起教鞭指着每个人,“还有没有要走的,现在走我不计较,过了今天别怪我无情,把花在你们身上的一分一厘要回来。”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金奇游等了几秒说道:“没有是吧,好,接下来闭关训练两个月,除了吃饭睡觉,谁都不准离开我的视线范围,给我全心全意决战模特大赛。”
李春梅刚准备去换衣服,又听到金奇游说:“李春梅回来,你和赵琦一个宿舍,谁知道会不会近墨者黑。你这条迟到的漏网之鱼,给我上称,不看一眼我心慌。”
刚吃了一顿麦丹劳的李春梅吸气收腹,颤巍巍地站上称,只听到金奇游一阵尖叫:“足足胖了两斤,你也怀孕了?”
李春梅慌张否认:“金老师,冷静,冷静,我没怀孕,我就是嘴馋去吃了一顿麦当劳。我这一周只动水煮青菜,保证立马瘦下来,不会影响模特大赛。你不信的话,我跳给你看。”
李春梅脱了外套,接连做了十几个高抬腿,金奇游才从鼻子喷出一股气:“行了,量你也不敢。”
金奇游一怒,李春梅就多练了两小时,直到晚上十点才回到宿舍。
赵琦的行李已经收好,任芳芳和刘晓丹在一旁揉着小腿。
“赵琦,我们被你害惨了。你把金老师得罪一顿,然后拍拍屁股走人,结果害得我们加训两小时,腿都要断了。”刘晓丹说道。
“晓丹,都是姐妹,别这么说赵琦,她找到幸福,我们应该祝福她。”任芳芳说道。
“一个建筑工人能有什么前途,贫贱夫妻百事哀,有什么好祝福的。”刘晓丹说道。
李春梅坐到赵琦旁边,问道:“真的要走啊?”
“嗯,他对我很好,就是婆婆有些保守,希望结婚后不要做这些抛头露面的工作。”赵琦趴在李春梅肩头,喃喃说道:“我不像你们这么有志气,我就想有个家有个孩子,简简单单,快快乐乐。”
三人终是劝不动,于是一人拿出五十,给赵琦包了个红包,算是对这些年同住的情谊有个交代。
罗伟杰并不意外,对于自己的问题,李春梅要考虑考虑,结果这一考虑直接失联了两个月。
再次见到是在一个小型商务酒会,罗伟杰又拿下一个重磅合同,刚接受完祝贺,就被好友仇正道神秘拽到一边,咬着耳朵说道:“你知道你现在缺什么?”
罗伟杰在商界如同冉冉升起的朝阳,如此灯火璀璨的夜晚,也阻挡不住他的光芒,他也想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会缺什么呢?
“欲望。”仇正道说完收敛起刚才贱兮兮的表情,变得异常绅士有礼,向罗伟杰介绍迎面走过来的一男一女:“伟杰,这位是模特界的教父Kim老师,这位是Kim老师近年来的杰作,昨天刚结束的香港模特大赛季军Mary小姐。”
罗伟杰抬眼,身着鸽血红真丝露背鱼尾裙的Mary小姐不是李春梅又是谁呢。她好像变美了,像蛇蜕皮一样告别了小土妞的过去,脱胎换骨成了性感明艳的大美人。
罗伟杰掩饰不住眼中的惊喜,可一想着李春梅竟然让他等了这么久,莫名又有股情绪上来,故作生疏地打招呼。
“两位好。”
仇正道朝罗伟杰眨了眨眼,然后把金奇游支走了:“Kim老师,关于下个月的演艺合同我想和你单独聊下。”
“我去露台抽根烟。”
罗伟杰拿起外套,径直走出宴会厅,抽出一支烟缓缓点燃,仰头朝黑夜吐出一个烟圈。
李春梅不声不响地跟着,在一个黑暗的街角从后面抱住了罗伟杰,脸颊埋在胸口轻轻蹭着,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考虑好了。”
“两个月零八天,考虑得挺慎重。”
罗伟杰酒喝得不多,却有了几分醉意,竟记不起是怎么带着李春梅离开的。她像荒野,生涩原始,没有过开垦的痕迹。十月到来,满目枯草,秋风猎猎,落下一丁点欲望的火星,就能瞬间失控,横冲直撞,熊熊燃烧,毁灭所有理智,直至内心空无一物。
李春梅用足尖把破碎的丝裙踢到一边,松松垮垮地套上一件男士衬衣,光脚走到落地窗边,痴迷地往外看。
窗外,整个维多利亚湾畔热闹得像一个舞台,高楼大厦被灯光镶嵌得光彩照人,不时还会变换出场的装扮。纵横交错的车流,带着红色尾灯,像血液在钢筋水泥的脉络中流淌。就连黑色丝绒一样的天空,偶尔,也会被束束霓虹灯,来回挥动,搅散平静。
李春梅很爱大都市的拥挤与喧嚣,拥挤能填满她的内心,喧嚣让她觉得安全,不像她的老家,空旷寂静,叫人恐惧。
“怎么起来了?”罗伟杰从浴室出来,浑身带着水汽,从包里翻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夹递给她,“不够用告诉我。”
李春梅接过没有打开,放在手上掂了掂说道:“如果说,我不想要你的钱呢?”
“那你想要什么?”
李春梅用手指勾了勾罗伟杰腰上的浴巾,戏谑地说道:“就不能是单纯喜欢你这个人?”
罗伟杰得意之余,又冒出一丝警觉,“认真的?”
“开玩笑的“,李春梅把钱放回罗伟杰的手上,说道:”我想跟你学挣钱,但不想挣这种打发人的小钱。”
罗伟杰把人拦腰抱起,放回床上,靠着床头用指腹轻轻抚摸她的嘴唇,幽幽说道:“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才不是什么依人的小鸟。你啊,是只很凶的野兽。”
李春梅轻启朱唇,含住罗伟杰作乱的手指咬了一下,“是啊,我是野兽,你看我的牙齿尖不尖?”
罗伟杰轻笑出声,那天,开玩笑地问李春梅要不要做情人,是有点想试试自己看人准不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