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梦境与现实（4）

“你不说我都忘了，好像是有这么一个梦来着。不过那时候做的梦，经常是模模糊糊的，醒来后也只有一种感觉留在心里面，大多数具体的事情都记不住。其实，我当时也就是随便一说的，连我自己都不大相信。”说到这，林晓波哈哈笑了起来。

“那这次呢？你是不是又梦见了未来，而且还记得具体的情节？”

“逗你玩的啦，你的情况是我通过逻辑推理出来的。”

“哦？快说说看，你是怎么推理出来的？”这回徐达倒是真有些吃惊了，却觉得更有意思，毕竟逻辑推理才是他们这代人真正信奉的能力。

“不难猜吧，我刚问你考试怎么样，你的情绪马上变得很是低落，你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你又说估计大学都没的上了，那就应该不是发挥不好那么简单了，我就猜你估计是像我一样缺考或者其他原因被零分处理了。”

“那我为什么不是缺考呢？”

“如果是缺考的话，你肯定一上来就会把缘由主动说出来的。但你没说，还有点闪烁其词，那么我就推测可能是因为作弊被抓了。但以你的性格，我知道是不会主动作弊的，那么就只剩一个可能，就是你帮别人作弊被抓了。”

徐达怔了好一会，这才说道：“晓波你真是太神了，全被你说中了。可惜你没能早醒几天，要不然以你的聪明才智去参加高考的话，就算少了三个月的复习时间，估计考得也不会差的。”

“就算早醒几天，我也不会去考试的。”林晓波说这话时很是平静，语气中似乎并没有什么遗憾。

“为什么啊？虽说少了几个月的复习时间，但是你的基础还在啊。争取一下的话，我觉得考个长理工应该还是很有希望的。”

林晓波望着窗外，喃喃说道：“可能睡得太久脑子坏掉了吧，我觉得那些数理化知识已彻底离我远去了。我现在脑子里空空的，过去学的那些东西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徐达怔怔地望着林晓波，心中有些不大确定他此时究竟有没有彻底清醒了。他不敢过多地纠缠这些问题，转而问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林晓波眼中露出迷惘的神色。

徐达心中一紧，“暂时不用考虑太多，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静心休养。”

林晓波缓缓点了点头，有些感慨地说：“是啊，能够健健康康地活着就已经很幸福了。你呢，打算怎么办？”

徐达沉默了一会，抬起头说道：“我上午去找了黄子鸣，他妈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我想问问他能不能让他妈帮忙去跟顾志刚求求情。”

“哦，他怎么说？”

“他说如果是别人，还能帮我去试试，但是顾志刚，那想也不用想了。别说是他妈了，就算是随便哪个副校长去都不行。他还说，哪怕是张校长愿意帮我，也不一定能说服顾志刚。”

“那你，准备听天由命了？”

“还能怎么办？顾志刚这人出了名的软硬不吃。级别低的去求他没用，级别高的，又怎么可能帮我出这个头。黄子鸣说得对，越是级别高，越是爱惜羽毛。非亲非故的，谁愿意来蹚这种浑水。”

“高考作弊，处罚可不轻呢，有可能会被禁考三年。”

“是啊，最坏的结果就是禁考三年。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就不考了。再来三年，我肯定是熬不过去的。我会疯的，我妈也会疯的。”

“不复读的话，你打算做什么？找工作吗？”

“应该是吧，我不知道，还没去想呢。晓波，这两天我脑子里很乱，很害怕。昨天夜里我一夜都没睡着，感觉一颗心一直在往下沉，全身都在出冷汗。到这会，我还是觉得脑袋里嗡嗡的，一片空白。”

“嗯，这种事，谁遇上都会手足无措的。”

“哎，我怎么这么倒霉呢。”徐达双手捧着脑袋，哀声叹气地说道。

“如果，我说如果，你复读三年后能考上浙大，将来能成为大学教授，功成名就，衣锦还乡。这样的话，你会坚持复读三年，坚持走读书这条路吗？”

徐达苦笑：“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啊，如果能够确定是这个结果，那再苦再累我也会坚持复读的。可现实很可能是我拼了三年，最后还是读了一个二流大学，把家里拖垮了，又把自己给熬废了。”

“你说得没错，未来的事确实谁也说不准。我们今天的每一个两难选择，都会成就未来不同的自己。没有谁能给你承诺，也没有谁能确保你未来一定成功。我们做一件事情，有时是凭着一股子激情和冲动，有时是因为对结果的笃定和把握，也有时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更多的时候，也许只是一种无奈的选择，或者说是没有选择。但不管怎样，人生就是不断地选择然后去做的过程。当我们去的时候路有许多条，但回头看时结果却只有一个。”

徐达呆呆地看着林晓波，好一会才苦笑着说：“晓波，我记得你之前最讨厌政治课了，这睡了一觉哲学素养咋这么高了呢。”

林晓波似乎没听出徐达话里的揶揄，说道：“经历吧，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说的就是这个。有些道理，说给你听你也就是听听，只能停留在皮毛之间，到不了你的五脏六腑。只有你经历了，感觉到痛了，才能真正有所感悟。”

“你这次经历了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果然是大彻大悟了。”

“说不上大彻大悟，但确实有些感悟。人活着，也许就是来体验不同的经历吧。酸甜苦辣，都是其中的一种。以前的我太执着于结果，不管是某件事，某个人，或某种状态，眼睛总看着结果。可生活中的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如果总是以结果来论人生，那很容易得出的一个结论就是，我的人生是失败的。可我仔细想想，我的人生难道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吗？当然不是。那些我曾经拥有却最终失去的，那些我努力追寻却没能得到的，那些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日子，都见证了我生命的意义。而结果，并不能否定一切，也不能抹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