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少华山前

矮丘乙郎蹲坐在血污之中,形如恶鬼,而他那双兽瞳一般的瞳孔却逐渐恢复了曾经属于人类的清明和理智。

矮丘乙郎有些嫌弃的甩了甩手臂上的碎肉,然后却与面目呆滞的史进道:“史大郎,史家庄是史太公亲口下令庄户烧毁的,非是别个所为。如今史家庄的人都已经被接去了少华山暂居,若你想寻史太公,直接去少华山便是。”

随后他却双膝跪地,冲着陈通连磕了三个响头,道:“若无恩公襄助解惑,小乙恐还被蒙在鼓里为虎作伥,更难报兄长之仇。小乙深感相公恩德,只恨不能报答,来世若有缘分,定当结草衔环以报之。”

陈通却坦然受之,问道:“听足下之意,可是有些打算?”

丘乙郎道:“如今我大仇得报,家中无亲,更无些牵挂,只恨前时被李吉这厮诱骗,做下许多不忍言之恶事,至今思来,颇觉羞愧。这还罢了,我更知自身早已魔念深种,只恐来日再失了心智,伤及些无辜,倒不如就此了结一了百了。”

陈通沉吟了一下,却道:“小乙哥,你可知晓自己为何能够脱离蒙昧,恢复清醒?”

丘乙郎道:“我杀了李吉这厮得报大仇,自然清醒了些。”

陈通却摇头道:“小乙哥,你只道杀了李吉才脱离蒙昧,却不知为何杀了李吉会有这般效用,我且说与你知晓。李吉于小乙哥身上用的【人猎犬】邪术,须得借助你死去的兄长丘大郎为引。他杀了丘大郎之后,又食大郎之尸肉,如此却可沾染丘大郎的气息,然后通过邪法拘禁丘大郎的魂魄,如此才可利用你思念兄长之心念,对你进行蒙蔽引诱。

如今你杀了李吉,却是解脱了你兄长的魂魄,只丘大郎已死去多时,其魂魄虽得自由,却无凭可依,因你俩兄弟情深,便与你相合为一,使你的心智和灵慧大涨,这才是你脱劫清醒的最根本原因。”

丘乙郎闻言,却是忍不住垂泪道:“竟又是兄长救了我!”

陈通道:“小乙哥,如今你的性命非是你一人所有,更蕴含了丘大郎的灵性寄托。试想以前丘大郎还活着时,你如何能像如今这般心思缜密,心性通达?此皆丘大郎所予你之馈赠也。似你这般,如何敢轻言生死矣!”

丘乙郎听得,却忍不住心潮起伏,他面带愧色,再拜道:“若非恩公提点,我丘小乙恐早犯下大错矣!恩公在上,小乙不才,甘愿于恩公门下为仆婢牛马,日夜侍奉。”

陈通却摇头笑道:“小乙哥,非是我不肯收你。只你初得灵慧,尚不得稳固,须得经些红尘历练方能成器。而我自来身份特殊,留在我身边对现在的你来说有益无害。若你有心,可去江湖上历练一番,增长见识,开拓心性,若你我有缘,日后必然有再会的一天。”

丘乙郎垂泪道:“蒙恩公不弃,待得小乙历练有成,便是千里万里,亦将追随恩公于麾下也。”

陈通忽又道:“小乙哥,你此去江湖路远,我只有一言相告。今天下粥粥,人心丧乱,我不求你做得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好汉,但只要你不欺凌弱小,不伤害无辜。否则来日再见时,便是你我分际生死之日。”

丘乙郎道:“恩公有言,小乙岂敢违背。来日有时,当与恩公再续恩义也。”

陈通又吩咐管补给的种氏兄弟取了些干粮打成包裹,送与矮丘乙郎,又将一口上好朴刀相赠作防身用。

丘乙郎倒也不曾推辞,只接了包裹朴刀,又与众人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往东方而去。

众人等看着那矮丘乙郎走得远了,却都回过了心思,不少人神色古怪的看着陈通。

王禀道:“贤弟,你怎知得这些个诡术?”

陈通却叹了口气道:“【人猎犬】原本是我父九鸿真人早年行走江湖时,为拯救些惊厥失魂的孩子而创立的一门救人秘术。

只后来这门秘术被其他镇魔人学了后,不知怎的竟演化成了害人不浅的恶毒邪术。

如今司命府虽然大力禁绝此邪术,奈何此术颇得左道妖邪受用,终不能竟也。

丘氏兄弟之劫难,虽非我司命府所为,却终究因我等而起。

唉!圣人常言,法无正邪,唯人心有祟。

果如此也!”

众人又说得些话,而史进却不肯多等,直要去少华山寻老爹史太公,王禀亦惦念老母。

如此众人歇不稍停,便又启程往南,直往少华山方向而去。

只他等行不十数里,少华山便已遥遥在望。

但是众人却不得不暂时停下了脚步,因为前方的道路却被人阻断了。

乌泱泱的营地,密密麻麻的人影。

众好汉中有经验的军将不少,他等只躲在远处打眼一扫,差不多就估摸出这伙在少华山脚下当道拦路的人马,绝对不下万人之数。

王禀细看了些,却皱眉道:“大部分都是厢军,中间有一营人马,应该是驻扎潼关的禁军。奇怪,按照大宋军防阵图来说,这支潼关来的兵马向来不得轻动,谁个竟能轻动官家调兵圣旨,把他们调到这里来,只为剿灭一伙占山为王的贼寇?”

旁边史进道:“哥哥,或许他等为了巴结高俅那厮,为了老夫人而来。”

王禀却摇头道:“只我母子与高太尉那点私仇,怎可能乱得国家战略布防!高俅权势虽盛,却还没有这麽大的能耐和胆子。”

或许很多人不理解这里面的严重性。

举个例子来说,就相当于一国的国——防——部长,为了抓捕与自己有私人恩怨的某个人的家人,竟调动守卫战略要地的军队去异地抓人一样。

但凡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不会这麽干。

高俅不是傻子,他自然不会干这种蠢事。

吴玠问道:“如今大军围山,我等该如何是好?”

王禀思虑些,道:“诸位兄弟且在外围等候,我自杀上山去。他等军卒虽多,想来应该拦不住我。”

鲁达等人却都道:“哥哥这话说的好生见外!我等兄弟来此,便是前方刀山火海,也该一起趟一趟。岂能见危难而退缩耶!”

“对!大家同去!冲开一条血路,一发杀上山去!”

陈通却自暗叹一口气,道:“哥哥们!此一行有死无生,入局无悔。你等真要往火坑里跳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