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极北苦寒之地,千年冰壁之上,一个男孩死命将手指抠进冰壁之内。
“姐姐……”男孩带着哭腔呢喃着,眼泪流出迅速结成冰挂在脸上,他的嘴唇清白,瑟瑟发抖。
“你没看到他的手指都出血了,千年冰壁那么凉,你们要给他截肢吗?”
在冰崖之上,骆低沉的嗓音响起。
冰崖之下一灰一白两个仙人抬头看去。
骆飞身下来。
“你管的着吗?”梦伽罗不屑的说道。
“他可是我带来的,奇通就这么对待我的人吗?”
“你怎么又直呼大法师名讳!”梦伽罗气愤的说道。
“无关紧要。”这时,一个黑发老头走了过来,他体态丰腴,笑容满面,一身宽袍锦绣,雍容华贵的款款而来。
夜司空与梦伽罗急忙下拜。
“你小子,知不知道,我们魇都五百年来与天机院井水不犯河水,你他娘的还特意点我的名,我什么时候要你们天机院给我找人来。”
“是尊师吩咐的,别的我也不清楚。”
“哪个尊师,凝魂、残月还是千面罗刹……”
“都不是,是愚真。”
“那个老顽童!他怎么想的。”
“他说你要一个命硬的孩子,这个男孩克死了一个朝代,应该是你喜欢的那种。”
“我可不是……总之他是个可造之才。”
“那不就得了,你把他搞残了还怎么成才。”
“诶诶诶,没有搞残,你放心吧,这千年冰壁虽然极寒,但是有灵性,虽然伤其皮肉,但只要他不死,就说明得到了冰壁内灵智的认可,寒冰就会不断给他输送精力,他会越来越强的。”
“那你是要把他训练成武家。”
“当然不是,他是神法侍,还是一个失去了王族身份的神法侍,这种人很特别,你应该明白,可能会蹉跎一生,也可能一鸣惊人。我现在要为他接下来的征程补上最重要的一环。”
“最重要的一环?”骆好奇的问道。
“意志,这是当今海内所有神法侍普遍或缺的东西。”
“你违反规则训练亡国神法侍,如果我通过天机院禀报核心国,你会被处罚的。”
“无所谓,本来魇都就不被核心国认可。再说现在我们全部撤出了核心国的势力。”
“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不可说,只是尊主的意思,我们只能遵照执行。”
“那你确定这个孩子能够完成尊主的任务吗?”
“这个嘛,我不知道,在我们的世界,有什么事情是万无一失的呢?”
骆会心一笑,冷冷回道:“看来你们要搞事情。你们的尊主在下一盘大棋,哪怕是触犯核心国律法都毫不在乎。”
“他很好,替我感谢那个老顽童。”奇通转移话题,笑着说道。
“愚真尊师吗,你不用这么客气,他做事情随性而为,没给你添麻烦真是少见。”
“嗯,那倒没有,我们曾是无话不谈的好友,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虽然我们30年不联系了。后来他留在了天机院,而我则选择了魇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只要是神法领域的公事,他就一直给我捣乱使坏,这次这个老东西终于帮我一回。”
“你也没年轻多少。”骆不屑的说道。“看看有你认识的吗?”
骆随手掏出一个瓷瓶,将瓷瓶塞子打开,飞出三个人来。
“长清,你这是……”奇通一脸疑惑。
“大法师,救我!!!”老者跪着祈求。
“他做捡尸人之前,在你们这里应该是很高的级别吧。”骆不无讽刺的问道。
“那个女的很明显是你们天机院培养的高材生。”梦伽罗有些激动。
“我带她回天机院,这两个你们自行处置。”骆冷冷的说道。
“你又是谁?”奇通指着那个中年男人说道。
“我是浪人……”中年男人眼神闪躲。
“他身上有武家的气息。”夜司空说道。
“可是他可以使用神法。”梦伽罗疑惑地说。
“这不奇怪,有些人就是自作聪明,他们自以为掌握了这其中的奥妙,他们同事修炼了神法和功法,但其实两者都没有取得什么明显的进展。同时还受到了反噬。而他对抗反噬的方式就是吸取修炼之人的魂灵。”奇通老人思索片刻,对着骆说道,“捡尸人是客观存在的,核心国法律并不禁止这些人的存在,我们其实没有理由惩处他们。”
“他们的存在是对我们各自宗门的耻辱,不是吗?”
“捡尸人,”奇通说道,“说到底,他们也是受神庇护的。”
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除了骆。
“算了,这三个人你都留给我吧,这个女的你带回去长老们也觉得烦。”
“行,相信你。我想和那个孩子说几句话,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不过早课还没结束。你得自己过去。”
骆没有犹豫,只身飞过去,他用一只手直插进冰壁。
“冰壁没有那么硬,你看”随后他将另一只手扎进冰壁内,又迅速的抽出,空洞周围出现了轻微的裂痕。
冰壁内忽然传出一阵低沉的嘶鸣……
“你不要这样,他会疼的。”男孩尽力控制着不停打颤的牙口,艰难的说道。
“哼”骆的笑声中带着一丝探究的好奇。
“你,是你,我姐姐还好吗?”
“很不好,我来找你之前,刚好看到她快死了。”
“啊,怎么会这样,你没有救她。”他神色慌乱。
“你告诉我,冰壁里面是什么东西?”
“是一个魂灵,被神皇封印千年的可怜的魂灵。”
“你怎么知道?”
“他告诉我的。”
“你能听懂他说的话?”
“一开始我只是听到像灰熊打鼾的声音,后来有时像是马儿的嘶鸣,除此之外我什么都听不到,可是我被那两个人困在这里很久很久,这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一天,那个低沉的声音好像变得越来越清晰,原来他是在说话,说一种很奇怪的语言,虽然奇怪,但是我却能听懂,他介绍了自己,我也介绍了自己。”
骆紧锁双眉看着冰壁之内,冰壁晶莹剔透,但是由于厚达千尺,使人看不清内里,只能看到模糊的色块。他屏气凝神,全神贯注于冰层之下,他看到一个巨大的光影在冰层间游动。
“你告诉我,我姐姐还活着吗?”桑托语气中带着怒气。
“他肯定和你说了别的什么吧?”骆眯起眼睛冷冷的说道,丝毫不理会桑托的询问。
桑托犹豫了片刻,显然他很生气。
“它说,你很特别。”
骆惊讶的看着桑托,桑托嘴角轻轻上扬,看来,这个小男孩没有骆想的那么简单,主动权转到了桑托这边。
“你的精魄已经成神,因此你不能使用神法,只能休习功法。”
骆瞳孔一缩,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本来是不该存在于人间的,这个秘密只有天机院的即为长老和他的师傅秉焰知道。可是还没等骆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桑托就不耐烦的说道。
“我姐姐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你走吧。”
“你怎么知道的。”
“他告诉我的。”
“什么,他总不能全知全能吧,除了神……”骆突然顿住了。
“告诉我姐姐,我在这里很好。”
“好。”骆已经完成了任务,他很确定桑托在这里很安全,哪怕缺胳膊少腿,至少死不了。
奇通老人看着远去的骆,目光中积攒着浓浓的忧虑。
男孩儿在冰壁之上嚎哭起来,原来冰壁伸出四支冰碴分别刺穿了男孩儿的手和脚。鲜血顺着晶莹剔透的冰壁流下。
“冰壁流下血泪……”一度沉默的夜思空忽然神经质般说出这句话。
“沉积千年的神灵即将苏醒……”梦伽罗附和道。
“啊,看来愚真这个老东西真给我送了份儿大礼。”
“大法师怎么在这里,尊主刚刚找您有要事相商。”
奇通急忙飞到魇都镇谲塔最顶层,尊主一席素服坐在宝座之上。
“尊主,您找我?”
“奇通啊,又去看那个孩子了?”
“是的尊主,刚刚天机院护院骆来过了,看了下孩子的情况。”
“嗯,是天机院给你寻得的这个孩子,他们若有过问你如实告知即可,我们要对他们负责。”
“是尊主。”
“我找你来是因为别的事,听说新虞国又亡国了。”
“什么,这么快,之前显云、毕秀亡国,我们还是提前得到了消息的,怎么这次连我们都没来得及。”
“那个家伙好像是加快速度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还不能很确定,但是我听说了一些消息,就是咱们魇都最隐秘的消息渠道得来的。”
“彭布琴克隐约……”
“是的,知道这个协约的人,出了你我,这个世界上不超过十个人。他们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谣言,这样的谣言一旦传播出去,立刻会引起世界的骚乱,不,不是骚乱,是天翻地覆。”
“尊主,属下明白了,属下会尽力做好那几件事,不过真相如何属下都不会再问了。”
“对了,我叫你来是有新的任务,你现在立刻去幻山阁,你亲自去,把这件东西交给幻山阁阁主。”
“幻山阁,我们……”奇通刚要问什么,立刻噤声,接过一个三尺长的卷轴,“属下这就去。”
“带上那个孩子吧,冰壁的魔灵已经与他建立了联系,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在云间,奇通驾着由神马拉动的马车,车上坐着桑托,桑托刚从冰壁上下来,手上的冻伤还没愈合,只是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理了理头发,现在的他只有8岁,却眼神空洞,毫无生机,像是一个任人摆弄的提线木偶。
“还疼吗?”奇通温和的问道。
没有回应。
奇通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他们跨国大半的边境,为了绕开核心国,他们不能使用流空栈道,他们使用神马的马车,先飞往北又忘东再往南,即使是如此他们也花费了一个昼夜才到达。
在遥远的东海海岸,有一片连绵的群山,群山巍峨,耸入云间其中一处高地,矗立着诸多殿宇楼阁,在中心位置是最高的楼阁,楼阁尖顶之上悬停着一颗洁白的灿星。
“我们到了。”奇通说道,桑托还是呆若木鸡,没有任何反应。
天马拖着马车开始缓缓降落,最终落在了中心殿宇的大平台上。两人下车,抬眼望去,偌大的匾额上书着“往仙阁”
“魇都掌事法师奇通求见幻山云阁阁主。”
话音刚落,轰龙一声,门开了,这时奇通才发觉,这富丽堂皇,精雕细琢的楼阁,全部都是砖石造就,比起周边木质楼阁更显尊严厚重。
两人正要进去,桑托刚一只脚跨国门槛,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飞了出来,重重的摔在青石板地上,口吐鲜血。他也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只是冷冷的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这……”奇通很是为难,不知是进还是退。
“大法师不必惊慌,”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传来,“阁主素来不喜喧闹,孩子留下,还请您独自进入往仙阁。”
从幽暗的正堂中,果真走出一位神仙般的女子,约莫三十岁上下,身材瘦削,眉眼清秀,周身都是仙风道骨。
“那就有劳仙士引路吧。”奇通恭敬一拜。
女子领着奇通一层一层走上楼梯,往仙阁共九层,每一层都有万卷藏书,分列在不同的书架之上,简直就是一个大型图书馆,女性修习者占绝大多数。第一层学生形色各异,世俗味很重,到第九层时,则多为修习多年的资深法师,她们皆身材瘦削,面色清俊,神态俊逸,眼神中透着稳重与智慧。在人群中,一个须发皆白清瘦的老者正坐在一张矮几前,与几位弟子谈笑。一位童子正坐在近旁玩弄老者及地的长眉,偶尔拽几下老人也不以为意。
“阁主,魇都大法师来了。”
“哦”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的应道,“奇通,你来啦。孩子们,我这里有客人,先去吧,凝思,你把定儿抱走吧。”
众位弟子纷纷离开了矮几,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抱起童子也离开了。
不一会儿,隔间安静下来。房间内只剩下奇通,老者和为奇通引路的女掌事。
老人手指一挥,隔间形成一道屏障,外面的人看不见,也听不到里面任何声响。
“魇都”老人低头浅吟,“我记得你们这一届的掌门是个女的。”
奇通不知如何回应,只得低头称是。
“我们幻山云阁与魇都本无瓜葛,你这是来有何贵干吗?”老人笑着说。
“奉尊主之命,特带给您一样东西。”奇通将卷轴掏出,拱手奉上。
女掌事接过卷轴,转交给了老者。
“9000年了,我们的上一任掌门分别已经过去9000年了,”老人陷入深深的沉思。他没有打开卷轴,只是将他放在手下摩挲,继而缓缓的为二人讲起了三大方外势力的前世今生……
9000多年前,在这片大地之上,有一位名叫娑罗摩塔的巫医,带着三位徒弟云游四方,她的三位徒弟分别是喻凡、镜真和道若悬,大徒弟喻凡勤学好问,立志为天下苍生谋福祉;二徒弟镜真,争强好胜,天赋最高,脾气暴躁;三徒弟道若悬无欲无求,恬静淡然,天赋一般,却自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