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英吉利大力士与上海大剧院

“好！好！好……”

钟庆怒目圆睁。

看来这人是铁了心要与自己划清界限，连气阀丹田这等压箱底的东西都施展了出来，出招狠辣决绝！

但他同样不会坐以待毙！

“一寸长一寸强！”

钟庆心中暗道，

长鞭向前一挥，在鞭梢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声时，脚下用力一蹬地面，再次施展出“燕子抄水”之技，迅速拉开与张铁生的距离

“啪啪！”

“啪！”

清脆的交手声响彻在雅间外的走廊。

二人你来我往，转眼间已交手十余招，酒家晓得雅间内贵客的身份，也不敢贸然派人出来劝架，只敢远远观望。

至于雅间内……上海知县与一众士绅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困惑。

按理说，以张铁生白日里一拳灭群鼠的惊世能耐，绝不应该仅仅如此啊！

这并非怀疑张铁生是招摇撞骗的假货，只是按照新修武者所应具备的强大威能，早该将钟庆打得节节败退才对。

酒桌上，士绅们相互对视一眼，随即低声讨论起来。

这二人确实身怀武艺，然而……仅这点本事，还远不足以让他们放下身段去拉拢。

毕竟就眼下显露出来的，就跟自己府邸里的护院相差无几……

“诸位，且听我一言。”

最终，由上海知县一锤定音：“这位张豪侠许是白日里消耗过度，若大家有所疑虑……不妨试探试探他的真实水平如何？”

“如何试探？”

“哈哈……”知县神秘一笑，“若大家信得过我，这事便交由我来安排！”

“前些时日，有个英国大力士远渡重洋来到此地。那洋夷嚣张至极，竟公然摆下擂台，指名道姓要挑战我上海的习武之人。不如就让张师傅去会会他，如何？”

“此计甚妙！”

………………………………

翌日傍晚，

褚青石推着载着外出“上工”乞儿的板车停在院外时，便被张铁生拦住了去路。

“……”

隔着三丈路，张铁生目光落在褚青石身上，不由得细细打量起来。

几日不见，眼前的少年就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

在记忆里，褚青石因饥饿身形瘦弱，走起路来脚步虚浮，好似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而如今，身姿挺拔，浑身竟散发着刚劲有力的气息……

即便推着沉重的板车，步伐依旧沉稳，每一步都踏得坚实有力，不见丝毫摇晃。

“不过一日未见，这气色怎会变化如此之大？”

张铁生心存疑惑，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办，也无暇在这点上多做计较。

昨夜狠心驱走钟庆后，他刚回雅间，便骤然觉察出异样，席间的士绅竟纷纷敛了笑脸，态度变得生硬而冷淡。而早前议定的资助款项，也没了下文。

那怎么行！

惶惑不安间，他几番赌咒立誓，又在上海知县的斡旋下，才重新让士绅松了口风，允诺仍予资助，只是.……

士绅并非慈悲，而是提出了一个新的条件。

那便是要他以流浪武人的身份，代上海滩迎战英吉利来的英国大力士！

为了能继续得到资助，咬牙应下了生死状。

可事后据他打听，那英吉利来的红毛鬼竟是经特殊调制而成的「药人」！双臂绞力能勒毙奔马。月前摆擂至今，已经生撕了三位小有名气的传统武者！

这样一对比，张铁生内心也没有底，于是便将主意打到了褚青石身上。

前些天师门传来密报，江南十三道水陆码头，黑白两道竟同时撒开天罗地网寻找一人，而那人正是总办机炁使褚镇远之子褚青石！

传闻，褚镇远之子手里攥着一份制式丹田的秘辛，关乎所有植入者的命门，于是……江南之地兴起暗流涌动。

毕竟当年江南制造局被抄家时，意外流落了三百具制式丹田在江湖中，如今受惠者要报再造之恩，野心家要斩草除根，皆如嗅血的鲨群般搜寻着褚家血脉。

张铁生当初也正是得了密信，才狠下毒手造成‘褚青石’濒死重伤。

当然他仅仅是猜疑，不敢确定，主要他的凭证只是褚青石和褚璇玑的年岁，以及俩兄妹出现的契机……

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要是褚青石真是褚镇远之子，自己得了辛秘，加上身负气阀丹田还怕打不过一个英吉利大力士吗？

先前是因为这几日的遭遇太多，一直没找机会旧事重提，如今时间正好！

“他怎么找来了？”

褚青石攥着板车把手，神情顿时一僵。

昨夜钟庆一夜未归，张铁生也是早上才带一身酒气回的屋，自己的计划理应是成功了，那他现在找来是为了……？

难不成是看出了自己撺掇挑拨他俩的关系？

反正张铁生特意在门口等自己能有什么好事……

不过虽不待见，褚青石面上依旧堆起市井儿常见的谄笑：“师傅您咋来等俺了？”

“屋里歇息，这些懒货俺保证看管得老实，肯定都给您老人家卖力吆喝，讨银钱。”

说着还拿脚踹了踹板车，一副狗腿样。

“嗯。”

张铁生点头，眯眼盯着少年微微鼓胀的太阳穴看了片刻。

“今晚就不出去了，跟我出去办些事，你我师徒一场竟还从未单独出过门。”

“？”

“这是在演哪一出？”

褚青石摸不清缘由，只能装作惊喜样：“真的吗？师傅，难得您老人家有空，俺真是走了狗屎运！”

走一步看一步吧……

褚青石心中喟叹。

………………

“让一让！别挡道儿！”

暮色低垂，华灯初上，

英租界的维多利亚道被一辆辆黄包车堵得水泄不通，周遭车夫们的叫嚷声此起彼伏。

褚青石置身其中，一时有些恍惚。

怎么回事？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平日里像个地主老抠的张铁生，今儿个竟破天荒地带他坐黄包车来到了英租界。更离谱的是，门口守卫见张铁生身强体壮、一副武夫模样，竟连拦都没拦就让他们进来了！

褚青石只觉得一路都是晕的，直到黄包车在一座大剧院前停下，瞧见旁边巨大的海报，才隐隐约约猜出了几分。

这海报采用中英双语书写，中文是夸张的哥特字体，英文则显得粗犷豪放。上面写着：《东亚武道巅峰对决——西洋力士挑战中华英豪》。

定睛一看，褚青石眉头瞬间紧紧皱了起来。

虽说标题和背景边框还算正常，可海报正中央的画面却是让人怒目。

只见一个肌肉如小山般隆起的西洋大力士，一脚狠狠地踩在一个梳着金钱鼠尾辫、四肢伏地的清人背上。那清人被画得面目丑陋至极，尖嘴猴腮，眼睛狭长，甚至还留着一撮小胡子。而在他旁边，一块破碎的中式牌匾破碎在地，匾上题字“武林至尊”。

“哼……”

张铁生同样看见了海报，但视线落在了右下角的小字，注释着——“生死自负，概不追责！”

随后，在褚青石满是诧异的注视下，他从容地掏出两张石版印刷的入场券，信步踏入剧场。

这情形，太不对劲了！

一股寒意自褚青石的后颈升起，寒毛根根直立。这人绝非忧国忧民之辈，此番特意带自己前来，所图何事？

越是这般反常，背后就越藏着不可告人的图谋！

褚青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中的警铃疯狂作响。

踏入剧场，

只见场内早已聚集了众多观众。

有身着劲装短打，眉间透着英气的武夫；也有身着绫罗绸缎的富商；甚至还有西装革履的洋人，神情傲慢，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姿态。

而今晚的主角之一——一位身着灰袍的中年人，此时已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了八角擂台中。

张铁生和褚青石随意寻了个位置坐下。

场馆内，别有用心的横幅四处悬挂，触目惊心：

“东亚病夫若胜，赏金千两；怯战不出，天下共笑！”

“败者不辱，胜者扬名——此擂为证，青史留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