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2章 归烬者
- 我,仲裁人,百无禁忌
- 沉默的榴莲
- 2249字
- 2025-06-24 00:20:49
然而,它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比沉默更加冷彻人心。
“我……已不能书。”
那声音飘渺空灵,仿若被遗忘之笔在空页上划过时的最后一痕墨意,听不出悲喜,唯余一种被时光侵蚀后的漠然。
“你是书白,”璃瑜轻声开口,她的语气难得带了几分颤意,“你曾是命书起笔者之意志残魂,怎会……不能再书?”
书白魂影微微低头,那道自额心垂落至胸口的笔痕缓缓裂出一道极细的咒线,像是某种未痊的伤。
“吾为初写之核,非永书之灵。此身残存者,仅为‘评判’。”书白轻声回应,“吾之笔意,早于书界第一代命魂纷争中——断。”
这一句如寒针扎心,我下意识望向火痕,它似也感应到某种禁忌真相,灰金之焰幽幽压低,在我掌心收敛成一点虚火,不再跳动。
苏雁脸色发白,刚欲发言,却被我抬手制止。我知道,这种层级的意志对话,她若妄自插言,极可能被“魂识反噬”。
“你说你只能评判。”我上前一步,取出归裁印,将其托起悬于半空,“那就评判这个。”
火痕微颤,归裁印浮于虚空,印身之上无火,却自现灰金裂痕,那些裂纹之中,不知为何竟渗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红墨。
书白静静望了它许久,没有动,也没有问,只是抬手一点,印章轻轻落入它的魂影中心,旋即灰火漫卷,整座书冢下层响起一连串仿佛“纸页翻覆”的异响。
我不知那是评判开始的征兆,还是某种封禁即将开启的前兆。
直到半息之后,书白缓缓开口。
“此印,非命书设。”
我心头一震。
“它并非出自命轨原意,而是……人造错。”书白那没有五官的脸上忽然露出一种极淡的冷意,“此错一出,便有裁魂之命,毁意之书。”
璃瑜惊道:“不可能——归裁印是玖昀亲手炼造,她怎会……”
“是她造,亦是她错。”书白轻叹,“她欲以人笔纠正命笔,却忘了,命笔所裁者,原是无错之命。归裁,实为‘自焚’之印。”
这一刻,我脑海轰然巨响。
归裁印,不是为了挽救,而是为了清算?
它并非一件赐命之器,而是书界最后一种“自审之罚”?
我心头一阵眩晕。若真如此,那我们一路走来所抗争的,不是归沉,不是命轨崩裂,不是魂火之衰——而是整个命书体系在自身的“笔误”中挣扎求存。
而就在此时,殿外忽有风声卷入。
不是火焰的波动,不是魂识的震荡,而是一种——墨风。
那墨风仿佛自识骨深处刮来,带着一股陈腐古旧之气,夹杂着细碎断语,像有无数被焚者在耳边轻诵旧文。
一道人影,缓缓步入殿内。
他穿着一袭破布灰袍,双目微闭,手中持一根形如残笔却已无锋之杖。那杖通体斑驳,仿佛由无数遗弃命文编织而成,顶部裂开三叉,仿佛曾试图书写什么,却永远缺失落笔之句。
璃瑜失声道:“你是……归笔盲者!”
那老者却只是微微点头,语气低沉却充满某种不容违逆的力量:
“我,是她第一任导师。书界初年,名册未立,号为——盲者。”
“你为何出现?”我试图镇定,但那老者身上那股如幽书压顶的魂意让我声音微微发抖。
他却未回答,只是抬起那根“归辞之杖”,在虚空一点,灵核中的书白魂影顿时轻轻颤抖,那原本沉默无语的魂影中,骤然荡起一道墨色的魂纹。
“记忆锁已解。”盲者低声道,“让它……想起。”
书白魂影骤然仰头,嘴中吐出一行断句:
【归界……将燃。】
轰——
灵台震荡,识骨颤鸣,整个书冢深域仿佛被这四字击中最深的命脉,无数封咒残印开始自行崩解,石墙上的命轨浮雕一一裂开,那些早已沉寂的魂页开始翻飞,如死而复生。
“什么是归界重燃?”我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
盲者缓缓抬头,露出那双浑浊却仍有光的瞳孔:
“当命书错判者积至百卷,当未命魂念重聚至九千九百九十九页,书界最后一道裁火将被激活——那便是‘归界’。”
“归界重燃,即是命轨自焚。”他一字一顿道,“所有裁错之笔,将以魂偿债。所有书错之轨,将以火重写。”
璃瑜脸色苍白,声音颤抖:“那……书界所有判笔、裁笔者都会——?”
“被焚。”盲者点头,“魂识不归,笔印不复。”
那一夜,书冢深域中没有星辰,也无月光。只有祭台之上的灵核仍泛着若隐若现的淡白魂辉,犹如一颗濒临熄灭的孤星,在冥冥深处苦苦挣扎着不肯坠落。而盲者的身影,就站在那一团微光之后,仿佛与这深渊之中的万千“命错”融为一体,令人不敢直视。
他的声音极低,却像是从万年未翻的残卷中爬出的一段判词,枯干、冰冷,却压得人几乎透不过气。
“你们以为,命书是最初的记录工具,是书界的起点?”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夹杂着一种无形的沉痛,“错了,命书,不过是‘归界残火’上的寄生之枝。”
我皱眉,握紧了火痕,它在我手中轻微地抽动了一下,仿佛察觉到什么即将揭开的真相。
“归界残火,是最早的‘魂火原源’。”盲者转过身,指向那灵核所在的方向,“在命轨成型之前,那火曾燃于天地交界之地,一切意志、一切灵念,皆可被它‘文字化’,镌刻成形。”
他抬起归辞之杖,轻轻一挥,那灵核上方顿时浮现一幅古图——灰烬翻飞,火域绵延,一道笔意形如骨柱,悬浮在火海中央,无言无声,却仿佛默默记录着世间一切未被言语书写的念头。
“最早的命书,并非人为所书,而是火自刻意。”盲者缓缓道,“而后人见此奇象,妄图掌控,遂以灵骨熔墨,炼成第一根‘仿命笔’,而后才有你们今日所见的命界书制。”
璃瑜神色复杂,微微摇头:“可我们所学所见,皆记载——书由人启。”
“那是书后所立的新轨。”盲者哂笑,“她欲封印过去,便以‘人书魂轨’为律,将归界之源彻底抹去。但你们以归裁印裁魂,实则激活了那原本封禁的‘归界火脉’。”
我一怔,忽然想到先前归裁印中那一缕无法解释的“红墨”——那不是魂血,那是被压抑至极限的原始魂火之痕。
“你是说……归界残火……要复燃?”我低声问,喉咙干涩。
盲者点头,语气不带一丝情绪:“没错。而那引火之人,早已等待多时。他的名册早在千年前被抹除,如今世间无一记载其名,只称其为——归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