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人母之愿，文长筹划

“魁哥，劳你带几个兄弟，挨家挨户敲门告知一番…”魏文长偏头对着李魁叮嘱一声，他上前一步，微微拱手，放声道：

“各位伯母、婶娘，咱们有序列作一队，也能快些领完金子，不耽误功夫…”

话语才落，人群响起几道敞亮的声音来：

“不一样啊！不一样，虎头这才多大的娃儿，就安排得明明白白…”

“是啊，是啊，以后准有出息…！”

“……”

妇人们不约而同，站好队，争先恐后地探着头向前望去，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队伍尾端，包含魏柳氏在内的几名妇人，她们装扮谈不上多么华贵精致，但却十分端庄，不吵不闹，只是静静跟上前一人的脚步。

细细望去，她们眼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展现出淡淡的愁绪。

一位发梢上别着木簪子的妇人，转过头去，眼底湿润，颤颤巍巍地说道：

“魏家嫂嫂…，尊上此等大恩，恐需孩儿们用命，方可报也…”

她眼眶滑落几滴晶莹的泪珠，哽咽道：

“小妹并非忘恩负义，只是家中就一个孩儿，就怕断了香火…”

魏柳氏抬眼望着魏文长，目色忽而暗沉、忽而明亮，约莫几息，她微微抿唇，低眉道：

“这才多大的娃，即便需要他们用命，也还有几个年头，咱们可以从此刻开始，就给他们张罗起婚事，待孩儿们精关稳固，便可成亲，如此倒也不用太过担心，会断了家中香火…”

她凝神一息，神色极其晦暗，低下头，身体微微颤抖着，手指抓着衣角，轻咬嘴唇，沙哑道：

“咱们这些平凡女子，既无灵根，也没显赫的家世，再者即便生在修仙世家，恐也难逃被赐给他人作为笼络人心的手段…”

“在咱们浮屠村，最起码衣食无忧，这许多年来，各家各户也都和和气气…”魏柳氏只低道：

“咱们已算幸运的，能嫁得个好夫婿，得个长久的落脚之处，不至于随风飘荡…”

忽然，魏柳氏的脸颊一下被暖阳映照得莹白通红，眉眼弯转，深深叹气：

“为人妻，丈夫出门自然会时时记挂，为人母，看着孩子一天成长开来，都会有这么一个心路历程…”

她一脸温情的望着魏文长，神色逐渐恍惚，低声念道：

“孩儿呱呱落地时，只希望他能平安长大，待年岁稍长，又希望他能出人头地，最好做个人中龙凤，可这世间举业何其难也！”

“为人父母，又怎可将自己不能完成的心愿，强加在孩子身上呢…”魏柳氏眉骨线条柔和，宛若初春的柳叶一般，温声道：

“孩儿们年岁渐长，到了成家的年纪，咱们便只希望他们能娶得个贤惠的媳妇儿，最好生个大胖孙子，如此便可慰藉平生之愿…”

魏柳氏摇摇头，轻轻浅浅地笑了起来，眼中似有泪光打转，眉心微微动了动，嗓音轻缓：

“可他们男人，与咱们女人是不一样的，在他们心中有些东西，是比性命还重要的存在，与其闹得家中沸沸扬扬，不如默默在身后，给予他们肯定、鼓励、支持…”

木箱越发见底，人群逐渐散去，魏柳氏拿着分到的物品，默默矗立一旁。

终于，魏文长将余物分发殆尽，细细望了魏柳氏一眼，弯腰屈膝，拱手道：

“一载未见，母亲安好否？母亲且先还家，孩儿不时便至，再与母亲言叙…”

“吾儿自为，不急这片刻光景…”魏柳氏眉头轻蹙，思索一息，轻轻挥手，面容上洋溢起温情，笑了笑，轻声细语：

“为娘暂先还家，做上几道你爱吃的菜，到时咱们母子席间再叙…”

魏柳氏提起步子，往回而去，在温暖的阳光下，照应出不短不长的影子，她的步子，时而轻快，时而缓慢略显迟钝，宛若在孩童与老人之间不断变化着。

魏柳氏忽然升起谈话的欲望来，环视四周，眼前空无一人，却生生忍着不肯转头望去。

“众兄长，诸阿弟…虎头见礼！”

魏文长双手抱拳，举过头顶，一众少年不明所以，纷纷侧目，或眉眼低垂，或眉头紧扣，细细倾耳去听：

“尊上明日大婚，我等诸子虽年幼，本事也不大，但不可不有所为也！”

一行少年郎，听得十分清楚，面露急色，空中安宁几息，随即响起声声叹息来：

“我等虽有献礼之心，可又能有何物，献于尊上？”

“难也！尊上乃修仙者，神仙人物，纵然将村中家产田地尽数变卖，恐也难换得一二仙者所用之物？”

“何况！仓促之下，又该何处找寻买主？”

“……”

魏文长轻咳一声，环视众人，将他们的神色看得仔细，低眉浅笑，高声唤道：

“诸兄阿弟，听我一言…”

场中安静下来，齐齐探头朝着魏文长望去，只见他神色自若，开口便是：

“尊上何等人物？又岂是在乎礼物轻贱之人？”

魏文长面色恭敬，微微侧头，将目光一一扫过余人，正色道：

“再者即便咱们将村中家产田地全部变卖，哪怕换得了些灵石丹药献与尊上，到头来，只怕尊上还会心生不悦…”

他神色肃穆，沉沉念道：

“老话说，礼轻情谊重，我意，咱们也学着父辈他们献上军乐，以表忠心，也好让尊上得知，咱们并非虎父犬子，只是一群靠着父辈阴萌苟延残喘的蛀虫，而是一群时刻备着为尊上效死之人…！”

众人眉头紧锁，稍稍愣住，不少人神色炙热，生起意动之色，只见白净少年吴庸上前半步，缓缓将心中疑惑细细说来：

“虎头之意，甚合吾心！然而，我料想明日所来宾客，定也是神仙人物，咱们一群娃娃兵，冒然出现，只恐被人耻笑，反倒让尊上颜面无光…”

吴庸的话语，有如一道闪电击在众人心头，尽皆身子一怔，迫使得他们认清现实，只得摇头摆手，深深叹气，眼中满是晦暗，再无半分神采。

“庸哥所言，甚是有理！”魏文长咧嘴一笑，双手挽背，露出一口白牙，拧眉道：

“然而，吾等乃尊上之人，与旁人有何干系？”

他的眼中露出一抹深意，目色悚然，口中发出沙哑声音，在空中激荡开来：

“纵是被人笑话几声，也不会让我们少上半两肉？我等端的是尊上的碗，食的是尊上之俸，尊上大婚，如此大喜时刻，若因怕被人笑话，不敢现身，岂是为臣之道，又怎是男儿作为？”

魏文长收敛神色，极其平静，低沉道：

“尔等可知‘简在帝心’四字？言尽于此，各自还家考虑清楚，即便没有你们，我魏文长也能将此事做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