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混入

村民们沉默地收拾着货物，气氛有些凝重。

李覆舟换上粗布衣裳，脸上抹了尘土，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程红药则披上农妇的旧衣，用面巾遮住半张脸，乍看之下与寻常村民无异。

“走吧。”

老村长拄着拐杖，目光复杂地扫过二人。

枯瘦的手掌在空中顿了顿，最终重重挥下。

板车车轮吱呀作响，碾过沾满尘土的泥巴路。

一路上整支队伍出奇地安静，只有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响。

李覆舟能感觉到不时有视线偷偷瞥来，但又迅速避开。

对于这种情况，他也不觉得奇怪。

毕竟如今这个世道，一不小心便人头落地，

村民们既期望他们可以救出村里的男丁，又不希望自己会引火上身。

出现这样矛盾的行为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别看他们这么沉默，其实村里以前可热闹了。“

农妇似乎看出了李覆舟心中所想，突然凑近，声音压低开口说道。

“男人们耕田回来，孩子们就在谷场上奔跑。。。”

“以前的大家虽然贫困，但日子还算干得过去。”

“直到三个月前，玄虎军来征丁。。。”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突然黯淡下去，语气中也透出一抹悲凉。

一旁的程红药突然抓住农妇颤抖的手，似乎想用这个举动给予她一些鼓励。

李覆舟瞥了眼周围的村民，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淡淡的忧愁。

不由得轻轻叹出一口气。

过了许久，随着队伍的行进，幽州城的轮廓渐渐清晰。

李覆舟眯起双眼，趁人不注意戴上了千面谱。

原本便不大起眼的村民瞬间再度化身为面目陌生的樵夫模样，连背部都有些佝偻起来。

城门处，幽州军与玄虎军泾渭分明地分立两侧。

灰白视界中，两边士兵身上的气息都在胡乱的翻涌，显然双方都在极力的克制情绪，避免冲突的发生。

“站住！”

搜查比预想中更严，城门口甚至排起了冗长的队伍。

负责搜查的玄虎军挨个核对每一个人的身份与进城的目的。

但凡有人有一丝犹豫，便会被拖出队伍押走，一时之间不断有高喊冤枉的声音响起。

很快搜查的士兵来到了李覆舟所在的队伍面前。

起初还很顺利，毕竟村民们也不是第一次进城出货，哪怕这次盘查更加严格，但也还算是对答如流。

直到一个瘦长脸的士兵突然停在了程红药面前。

“嘶，小娘们带着面巾躲什么！掀起来！”

这一句命令顿时让一旁接受盘问的村民都紧张起来，回答得磕磕绊绊起来。

村民们并不清楚李覆舟和程红药二人的身份，虽然不知道如今这严格的盘查是不是因为这两人，但可以肯定这两人的身份见不得光。

瘦长脸的士兵略显疑惑的望了眼一边结结巴巴的村民，又将注意力收回到程红药的身上，眼中的狐疑更显浓重。

“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刀鞘粗暴地向前伸去，试图挑起程红药的下巴。

李覆舟顿时看见程红药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急忙咳嗽两声，匆匆走上前去。

“军爷，这是我老——妹子。”他佝偻着背挤上前，袖中银两滑入对方掌心，“她染了疫症，满脸的麻子。”

“您一定要看自然是可以，就怕这疫症传给军爷就不好了。。。”

银两在晨光中泛着诱人的光泽。

士兵喉结滚动，原本坚定的动作顿时犹豫起来。

这樵夫说得倒也没错，若是染上疫症就得不偿失了。

“算你识相，滚吧！”

眼神隐蔽的打量了下四周的同僚，见没人注意到这边，瘦长脸的士兵一把将银两收下，抬手轻轻拍打了两下李覆舟的脸。

“是。。。是。。。谢过军爷。。。”

李覆舟一边赔笑着，一边拉起程红药的手上前赶上大部队，浑然没有察觉到对方脸上的一抹嫣红。

程红药知道，尽管不认识眼前这人，但会在这个时候上前替她解围的，也只有李覆舟了。

穿过门洞时，李覆舟听见幽州军士兵压抑的咳嗽声。

他双眼一扫，瞥见对方鞋底沾着的未干的血迹。

情况或许比他想的还要糟糕，更早些的时候或许幽州军与玄虎军已经发生过冲突了。

城内氛围紧绷，街道上巡逻的士兵明显增多，百姓行色匆匆，不敢多言。

“分头行动。”借着整理货物的动作，李覆舟低声道，“你去城主府找程远山，我去驻地打探赵立的下落。”

程红药点头，两人对视一眼，趁无人注意，闪身离开队伍，随即隐入人群。

。。。

与此同时，一队玄虎军士兵踹开东村土屋的烂门，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

“人呢？！”

为首的士兵怒吼，双目透着凶狠的杀气，死死盯着带路的村民。

两个报信的村民顿时吓得瘫倒在地，一股酸臭从股间涌出。

“明明。。。明明之前还在的。。。”

一人颤颤巍巍的开口，话还没说完便被玄虎军士兵一刀抹在了脖子上。

鲜血瞬间从手掌捂住的地方涌了出来，最终瘫倒着抽搐两下，再没了生息。

“给我搜！挨家挨户搜！”

收到命令的其余士兵顿时开始打砸起本就破旧的村庄，士兵们翻遍每一间屋子，却一无所获。

“大人，没有发现！”

领头的士兵再也压不住汹涌的怒气，一刀将另一报信村民枭首。

“妈的！敢耍我们？！”

“杀！一个不留！”

望着跪坐在地上的老村长，士兵眼中露出一抹狰狞的凶光。

鲜血喷溅，村民的哭喊声瞬间爆发，在空荡的村落中回荡。

很快，燃起的火焰吞噬了整座村庄，惨叫声渐渐湮灭在浓烟中。

几名玄虎军士兵甩了甩刀上的血珠，将数枚铜钱塞进裤腰带中收好。

这是从死去村民身上搜出来的最后家当。

出都出来了，怎能一点收获都没有就回去呢。

“头儿，都解决了。”

“连条狗都没留。”

领队的玄虎军士兵阴沉着脸，抬手将染血的童鞋扔进火堆。

童鞋上还歪歪扭扭绣着“平安”二字，此刻都在在烈焰中被烧成灰烬。

“回城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