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先锋营

玄虎军驻地的布防因校场行刑被抽调大半。

本该派兵把守的哨塔空了大半，仅剩的几个巡逻兵也歪靠着打起盹来。

李覆舟蹲在驻地外墙的阴影处，千面谱早被他提前戴在脸上。

营门处两扇包铁木门大敞着，原本该有数名重甲枪兵把守，如今只剩几个兵痞子蹲在门前昏昏欲睡。

“守卫比预想的还少。。。”

乘其不备，李覆舟一个翻身便跃过围墙，朝着驻地内先锋营的方向跑去。

腐木的霉味混着难以言喻的酸臭扑面而来。

比起普通军营，先锋营更像个囚牢。

栅栏上挂着带倒刺的铁链，角落里堆着沾血的刑具。

几十座木制囚笼呈放射状排列在操场中央，每座笼子里都塞着五六个衣衫褴褛的壮丁。

笼外的玄虎军士兵放肆大声的喧哗，时不时举起长刀敲击囚笼。

每当敲击声响起，笼中就会传来压抑的呜咽。

逗的玄虎军士兵哈哈大笑

更远处，十几个新掳的壮丁正被驱赶着搬运石料，他们手腕上的血痂混合着汗水把麻绳都染成了褐色。

这些被强征的先锋营士兵，甚至连一个避风的住所都没有！

李覆舟蹲在角落中，怒视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满是愤慨。

这帮畜牲。

一边在心底咒骂，他手上的动作可一点没有耽误。

麻利的脱掉衣服，随手捡起地上一件沾染血迹与污垢的破洞上衣笼在身上，又找了根麻绳装模作样的套在手上。

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混进搬运石料的队伍之中。

周围的玄虎军士兵，压根没将注意力放到这边。

毕竟在他们的脑子里，先锋营中尽是猪狗，哪来的胆子搞事情。

粗糙的石料边缘割得掌心发疼，李覆舟刻意放慢脚步，学起旁人踉跄的姿势。

一边隐晦的观察着周围的动向，一边思索着下一步的打算。

“新来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贴着耳根响起。

李覆舟余光瞥见个满脸脓疮的汉子正挤到他身侧，黄褐色的疮痂从额头蔓延到脖颈，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那汉子突然抬脚，沾满泥巴的草鞋重重碾在他靴面上。

“你——”

李覆舟肌肉瞬间绷紧，察觉到对方并无敌意，这才强压住反击的冲动。

“你的鞋子太干净了！”

脓疮汉子小声急促的开口，伸手拉住李覆舟，脏污的指甲都要掐进他的手腕里。

李覆舟闻言心头一跳。

他伪装了面容衣着，却忘了处理脚上这双鞋子。

虽然刻意蹭了泥灰，但仍比这帮先锋营的壮丁精致太多。

“多谢。”

他学着汉子佝偻的姿势，顺势在泥地里狠狠蹭了几下鞋帮。

脓疮汉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黑痰里带着血丝。

趁监军转头呵斥的间隙，他飞快往李覆舟手里塞了块尖锐的石片：“藏好。。。别被发现了。。。”

石片边缘磨得锋利，隐约能看见干涸的血迹。

李覆舟突然注意到汉子手腕的麻绳早被磨断，只是用污泥伪装着连接处。

“别盯着看！”汉子一脸紧张，用肘部撞了他两下，“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像你这样生面孔，当心活不过三天。。。”

话音未落，鞭影呼啸而至。

脓疮汉子的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记，破衣顿时绽开道血痕。

“磨蹭什么！”一玄虎军监军提着染血的皮鞭狞笑着走了过来，“今晚不想吃饭了？”

队伍连忙加快速度起来。

顾不得背后的伤口，脓疮汉子赶忙弯腰搬石，踉跄着向前走去。

李覆舟也连忙低头，借着弯腰的姿势，瞧见他的后背。

新伤叠着旧伤，溃烂的疮口渗出脓水。

这是长期受刑又得不到医治的痕迹。

远处突然响起铜锣声。

原本死气沉沉的营房瞬间骚动起来。

壮丁们像听到饲主脚步声的饿犬，拖着拴在一起的绳索往门口蠕动。

“开饭！”

随着伙夫粗粝的吼声，几十口铁锅在操场边缘依次排开。

玄虎军士兵们嬉笑着插队打闹，而被拴在笼子里的壮丁只能伸长脖子张望。

和玄虎军不同，他们分到的‘伙食’在扔到地上的木桶里。

浑浊的菜汤在桶里晃荡，漂着几片烂菜叶和可疑的肉渣。

当李覆舟混入领饭的队伍时，突然发现角落还蹲着几十个沉默的身影。

这些是已经完成‘驯化’的先锋营苦力。

他们机械地咀嚼着比潲水稍好的糊状物，眼神比营墙还要死寂。

整座军营就像台绞肉机，正在把活生生的人折磨成听话的傀儡。

李覆舟凑到跟前，学着旁人模样去抓陶碗，却被身后人猛地拽住。

“不要命了？”那是个缺了半只耳朵的青年，小声且急促的开口，“得等他们挑完。。。”

话音未落，队伍前方已骚乱起来，只见一稍显壮硕的先锋营壮丁一把抓住抢先伸手的瘦弱汉子，拳头狠狠的砸在他的脸上，血色顿时在那人脸上绽开。

四周围观的玄虎军士兵们则是哄笑着围住木桶。

“吃啊！不是急着抢食吗？”有个佩戴着百夫长腰牌的家伙特意舀起勺烂菜叶，在壮丁们眼前晃了晃，突然泼向地面，“一帮猪狗！”

沾满泥土的菜叶立刻被五六双手争抢，有人甚至把脸贴在地上狠狠舔了起来。

“你发什么愣？”

半耳青年缩到李覆舟身后轻轻顶了他两下。

他这才发现一名玄虎军士兵正阴着脸走过来。

“有些面生啊啊？从哪来的？”

千面谱微微发烫，李覆舟立刻佝偻起背，声音沙哑的回答道：“小的是今早刚押来的。。。。是。。是打东村。。。”

“东村？”

“那帮刁民不是。。。”

玄虎军士兵闻言愣了愣，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狐疑地打量着他。

就在此刻，不远处的一座囚笼突然爆发出巨响。

三个满身血污的壮丁撞断栅栏，最前面那人手里竟握着半截磨尖的木棍。

“反了天了！”

整个先锋营瞬间炸开锅，李覆舟面前的士兵也顾不上再盘问他，咒骂着转身，抄起兵器冲向骚乱中心。

“你运气真好。。。”

“东村都被屠光了，你要真说从那儿来。。。”

身后的半耳青年连忙抓起掉落的酱肉塞进嘴里，一边含含糊糊的开口。

浑然没有发现李覆舟顿时难看起来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