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妖急迫的残喘,犹如落难小兽。血迹浸染,剥蚀遍体鳞伤,并不与世道接轨。中断浮想联翩的臆测,无奈分清皂白的迷醉。看来穿梭千年,结识趟酒肉知己,不应附着美好。
早解开衣衫链条,反差的体温,不得让人怀疑高烧。浴盆清水满池,铺开芳菲四溢草料,干花。纸鸢顿觉生分,毕竟两个现代人,出现此地服侍泡澡。没脱光醉汉身子,算给他面子。
伸手摩挲短袖腹部,还有牛仔裤皮带。就这样,路妖头昏脑胀,穿着裤衩底衫。蹲在浴桶中央,水面溢出边缘。纸鸢舀木桶温水,淋他脑门,与宽肩。
用毛刷涤荡汗液,磨砂体表粗糙。浇灭酒气大半,回复:“我怎么在这?”
答:“你喝了酒。”
“这样,还以为在湖里。”
“洗好了躺卧,缓释酒劲。”
“好了,我知道。”
“既然醒了,你自己来吧。”
将毛巾递给他,一块粗棉布。边上木凳放店里备的麻衫,还有换下的轻装。
路妖的钱囊,付了银块,还剩些铜币,文贝,粮票。从中取大粒珍珠,预估独具价值,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避开挡光屏风,灯台支持烛焰。纸鸢接水盆的水,洗把脸褪去妆容。又拧干毛巾,擦拭额头,脖颈,手腕等部位。
油灯发散光晕,葳蕤的照明寂寥的房檐。换上古服,洞悉里外三层绸缎,质地密不透风。
辉映发丝滴下水珠,倚靠窗边,投向眼底深邃。云片撕开一道疤痕,拉过半边天。星明如晶片,点缀淡雾。
彼时初春,晚秋的桂花,隆冬的腊梅缈无踪迹。桃枝不忘绽开胭脂粉,在旺盛年华一展风采。
酒足饭饱过后,万物俱籁。罗雀咿呀,众生呓语。隔壁住一对母子,邻窗传来婉言。
慈母拍儿郎,哄唱:“诸神冗长,后羿生猛如虎。传说,天上显现十只金乌。
它们争相翱游天际,致使河流干涸,庄稼枯萎。人们停止昼夜耕作,鸟兽缺水而亡。莽夫后羿举长弓,射下九轮太阳。
传说它们陨落天空另一边,射杀最后一只金乌,恳请后羿放过自己。如果没有日光照耀,大地堕入漆黑。农田将寸草不生,物种将暗无天日。
于是,后羿没有再射,允诺了它。这只金乌,为表达感激,环绕上空刻不容缓飞行。更迭四时晨昏。才得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长存。”
稚童:“后来怎么样了?”
回:“东夷族壮大,征讨西夏。某日,趁太康上山打猎,率部族侵占夏朝。从此部落安泰,征伐狩猎。掌控政权千百年,后羿成了大英雄。”
“长大我也做英雄,护佑母上大人。”
“风雨漂泊,人世百态,好汉不是那么好当的。”
“商又是怎么取代夏的?”
“朝代发生交替,战火连绵,君王也无能为力。黎民百姓只顾池鱼之祸,你出落的壮实,为母才心安理得。”
童言无忌,老母亲还是担忧看一眼窗外。捂住幼童的嘴,摆手让他不要说下去。
传来窗栏关上声响,只不过,纸鸢生来听觉灵敏。耳朵兔子一样竖着,还是能听到微弱杂音。
“快睡吧,这么想只会睡不着。”
“母亲搂着我睡。”
“好,只要你听话。”
“被子里暖和。”
想起苦心钻研,对商代多少耳熟能详。商人依太行山东麓,遭受中原歧视,迁移漳水流域发展。
商汤联合部落,平民。由奴隶,和百姓组成军队,推翻夏桀暴政。商朝接替夏朝,史称鸣条之战。
‘商人起源,到底来自哪?’
低落的静思,沉积曼妙胸怀。时代变迁,云雾变的模糊。弥漫濡湿,波及味蕾,赋予迥异的怡情。
妆镜台放方才洗漱的水,估摸水温凉透。还放卸下发钗,和一张空白卷宗。用石墨书写,抒发衷肠。
至少字句传达确切,深刻的印记排列开:抹一行泪,桃林三千里,世外彷徨。路程数遍过,属满冰霜。
不语事中人,阴阳斗量。屋楼会伊人,意带牵肠。柑橘花熟络,几分羞嫱。
没注明标题,路妖更衣完毕,躺床榻一脸娴静,只等她一同去休憩。这下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店家故意的,还是纰漏,只安排一套枕头。不过看在挚友的份,并不节外生枝,蜷缩到彼此,呼吸匀称温柔乡。
路妖揽抱她,说:“春宵苦短,委屈你共度一晚。”
纸鸢想到一个人,如尖刀的刺痛,比她俩走的更近。发生无法淡忘的事,宿命一部分相连。想着,竟也浓睡过去。
清晨到来,群鸟,田亩感召朝晖。光熹微的照进窗台,一缕薄雾冷清。纸鸢伸展娇柔身段,放松筋骨疲惫感。
路妖则起早洗漱,命人供上餐食。回头对她,说:“来吃点,吃完乘船去。”
桌上馒头,稀粥,盘中粗粮馍馍,感叹:今儿这么清淡?
答:“主食果腹,吃太杂船上颠簸,防止身体不适。”
继续说:“还挺周到。”
没急着吞咽,笼屉里食物原封不动。而来到镜子前,梳理打结发根,又往后扎起马尾辫。看一眼昨夜作诗词,题上:临别歌。
路妖探头,问:“是要与谁辞别?”
答复:“告别此地。”
路妖一句:“在外不显摆。”
穿上缊袍后,顺理成章融入古人。店家眼前一亮,留二人午饭。
却说:“有要事在身,还得赶路。”
客栈外商贩叫卖,炊烟袅袅。购置麻花当口粮,用油纸包裹。有的摊位贩卖糖饯,不占地方也携带袖笼。步行商摊,麻袋摆放海鲜干,购买半袋蛎虾。
纸鸢不解:“水中还愁缺鱼?”
答:“新鲜的鱼未经处理,不易封存。反之晾干延缓保质期,保险起见,图个便利。”
用布袋装行囊,路妖驮背后,纸鸢提手中。快步沿街走,再经过当铺,夫子有预感他们离开。朝店外招手,热泪以代送行。
停顿步子,迈上前去问:“水路至郓城,要几日?”
营生冷落,夫子趁空档回复:“航船畅通三日,遇大雨不出七日。”
又问:“渭河常有雨?”
答:“冬季长干旱,前月如是。”
路妖:“多谢。”
夫子:“公子慢走!”
“告辞。”
想不到古代航船如此快捷,尚未明了岸边局势,但也开启旅行模式。
村门口的石碑,离城外不远。纸鸢问:“打听到什么?”
回:“河边发大水,恐降暴雨。”
又说:“这么严重,后果会怎样?”
安抚:“推迟几日到。”
唏嘘:“不打紧。”
在纸鸢看来,不管等多久,等到两鬓斑白也好,危难关头总有人救她。而路妖演算,汇集的能量耗完。时光机安装定时器,会接引他们回初始状态。
不知道那天,是什么时刻,有几番场景,一定叹为观止!眼下,来不及遐想。试想有航船码头,买到船票登船。
出了城尽数山路,没有土砖铺平。坑洼的石块,行路难走了不少。估摸过一个时辰,穿行茂密的丛林至下坡。虽崎岖陡峭,可能路人踏足条小径,沿曲折陡坡下行。
途中,还有座村寨。坚固的院墙外方,田亩种植粮食。引水灌溉一条条沟渠,池塘边捆扎渔网,养殖鱼苗。
继续往下,路妖:“你看,马上要观大潮了。”
纸鸢:“是吗,待我下山瞧个明白。”
放眼望去,河水来势汹汹。滔天大浪湍急的,掀动原野树根,席卷扑面黄土。三五成群的人,仰着头丈量水势。
彩旗队伍装扮叱咤,敲响鼓声浩荡。铜锣系上红绳,似要与巨浪一较高下,又似庆贺即将到来的潮汐。
男女老少站队伍后方,孩童紧凑伏贴着大人。壮年男人光膀子站山石上,女人抹着汗巾,海风吹在风干脸面。
近在眼前的,浪花真正冲撞闸口,化作淤泥,泄洪万里,一发不可收拾。树枝倾斜摇晃,飞沙滚石漫天飞舞。
一浪盖过一浪,拍在泥地,拍在山头。毁灭擎天的苍松,肆意嘶吼的咆哮。花鸟虫鱼的姿色,四季如沐的吐息,都在大潮喧闹中落幕。
舞龙队跳的更激烈,祈求天神显灵。在最隆重的黄河浪潮,每年只开展一次。护佑的司仪,摆动腰间彩带,嘹亮唱着战歌。
有人议论:“还好站的比较远,否则早拍成泥浆。
也有人叨咕:“黄河的神,将没有敬畏之心的人冲走。剥夺他们的生命,祭祀上苍。”
纸鸢:“这场年度大潮,持续多久?”
路妖:“三日左右。”
“那这几日,我们打不到船。”
“去寨子问问,住下行个方便。”
村子一户人家,同意年轻人留宿。并不因为是俊男靓女,身在古代,长途跋涉驻店常有的事。
只要付些饭钱银两,借住屋檐不成问题。村民神色凝重,在忙祭天的贡品。
过路人说:“推车上,牛头,猪羊一件不能少。”
“神坛没有最高。”
路妖拦下路人,问:“是赶去黄河边吗?”
答:“黄河典礼举行完,这会人多,撤退来不及。”
纸鸢又问:“这些祭品,是为供奉谁?”
另一个路人,回:“这次观大潮推迟雨季一月,村民认为有干旱鬼。按习俗祭拜鬼神,求得每家每户太平。”
说到路妖心坎,心生弄清鬼怪模样的念头,纸鸢也意图,知晓捉拿干旱鬼的具体流程。
经介绍,院里住一对母女。独女赴他乡念私塾,留母亲一人在家中。
土墙隔断恶劣天气,来抵挡风沙,野禽的侵蚀。屋主开门邀他们入内,竹编的栅栏圈养鸡鸭成群。
见面,路妖问候:“村里有位鬼神大人?”
回:“正是冥王大人。”
“我们能见到吗?”
“巧了,晚上有鬼师,摆坛做法,便请冥王降妖除魔。”
与客栈不同,大娘先领到房间。让他们安心修养,打来一壶水,可洗去道上风尘。
端一副茶具,帮衬沏上热茶。随后关好门,出门去收麦子。临走吩咐有事唤她,路妖二人点头。
回应:“大可放心,去便是。”
大娘出门后,纸鸢只顾着喝茶。路妖合衣而坐,翻看桌上一本甲骨册。
“册子写了什么?”
“这座村叫鬼门村,因为人们相信世上有鬼。”
“那他们见过吗?”
“人活着见不到,只有死后变魄。妖依此修成正果,变为人形,死后变为鬼。”
“要得到魄,岂不危及生命?”
“所以,捉妖师会击杀妖。”
“可自己只吸收露气,没想过大开杀戒。”
“动了杀心的妖,应该属黑化。”
“倘若失败,走火入魔了呢?”
“妖如果步入魔道,会变成狰狞的怪,被鬼师杀死。”
“那么鬼怪有迹可循,影响黄河水源的,就是一只怪?”
“还不能事先定论,这里独创年份历法,区别鬼怪异常。”
“说来听听,怎么算?”
“世上三六九等,活着分人,妖,神。仙亦有道法天阶,按村里鬼神纪年,人间十二年算作一鬼神年。
年号记为台章,从鬼门村建成,周而复始,当前是台章后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