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赵怀安到底还是不能确定这东西,但这的确对止血有奇效,只是一会,王进伤口上的血就止住了。
然后裴闵就说,他虽然不知道这粉末的具体成分,但肯定是以山漆为主药的。
他最近就试图用山漆来配药,只是还没什么成果。
言语间似乎在感叹手里无药材可用,所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赵怀安听这“山漆”的药材名愣了一下?难道裴闵说的三七?那不就是云南白药的主药嘛?
他一下子就对这个项目来了兴趣。
赵怀安告诉裴闵,他营里也有一批药材,那是之前配发军资一并发下来的,但奈何营内没有医人,一直没用得上。
所以如果裴闵后面缺药材,也可以到他这边要。
也是趁着这个话头,赵怀安再一次邀请裴闵来他营内做医人,而且发三倍薪俸。
但裴闵还是和上次一样的说辞,说他师父离不开他,他还是不能来。
果然还是这样。
这老裴人是真实诚,是真心要给他师父做牛马,可惜了。
……
让两个细心苍头小心照顾着王进后,赵怀安就拉着老裴还有高仁厚他们四个去他大帐吃酒。
当然,除了一众管带把头们齐齐来,赵怀安还把豆胖子喊了过来。
经过白术水一战和后面的逃亡,豆胖子他们土团和保义都即便没有合营,但也好的和一家似的。
将营中冻死的一头骡子杀了后,大帐里,赵怀安斟满酒水,将高仁厚四人正式介绍给他的核心团队。
高仁厚四人也不敢拿大,纷纷举起酒碗给众人敬酒。
他们四个只是有底线,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反正也是一顿好话。
就这样,有赵怀安居中,大伙很快接受了高仁厚等人,开始吃酒吃肉。
外面天寒地冻,帐内吃酒吃肉,好不快活。
赵怀安来了大唐后,发现老祖宗们和他后世也差不多,都是酒越喝越有,感情越喝越深。
能吃在一块,喝到一块,那就能处。毕竟酒肉兄弟,那也是兄弟。
不过在吃酒的时候,赵怀安也在观察高仁厚四人的性格。
他最看重的就是这个高仁厚,虽然还没看到他练兵能力,但性格气度都是地地道道的军人。
此刻喝酒,虽然也喝得脸红,但却很清醒,总是听得多,说的少。
而边上矮壮的胡弘略则是太想进步了。
这人估计就是半斤的量,但却频频敬酒,直喝得醉醺醺,开始滑在马扎下吹捧赵怀安。
赵怀安并不反感,只觉得这老胡倒是可以培养培养嘛。
然后则是康彦君、党守肃两人,这两个都不是汉人样貌,更偏西北胡人些,在酒宴上聊了后,果然是这样。
康彦君有点昭武九姓遗民的味道,但很早就移居在成都一片,要不是眼珠子有点黄,几与汉人无异。
这人喝酒也有意思,就是同样话不多,但却有多少喝多少,喝完了就往案几上一趴装睡。
赵怀安酒精考验的,一看就知道这康彦君是有心机的,但这不是坏事,说明他知道分寸。
然后就是那个党守肃了,这人同样是个化胡,不过是党项那边的,据说以前祖上也是个小酋长,但也是定居成都三四代了。
这人喝酒是最豪爽的,而且有量,不仅和陆仲元那样的老兵痞喝得有来有回,还主动跑到中间给大伙献舞。
别说,这老党跳得很有力量,也有精神。
一顿酒,赵怀安将新投四人的性格就摸得差不多了,总的来说还是很满意王铎的工作的。
于是,他主动给王铎敬酒。
王铎忙起身,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啧啧,要不说领导都爱说酒品见人品呢?这就是服从测试啊。
这边大家喝得酒酣耳热,忽然那豆胖子来了一句:
“哎,我听说节度使送了一批官妓过来,要犒军啊。”
在场的都是男人,一见豆胖子聊这个,都不醉了,连装睡的康彦君也支着耳朵偷听起来。
赵怀安见这帮人恶鬼的样子,直接唾弃道:
“人家也是苦命人,折腾人家做甚?”
正当赵怀安要道德批判一下诸人的时候,大伙却齐刷刷的看向赵怀安,有心发笑却不敢,反倒是赵六直接“呸”了一声,骂道:
“赵大你个脏心思,人家好娘子都是给咱们跳跳舞,就你想得最多。”
赵怀安老脸一红,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原来是这个犒军。
……
赵大独自尴尬着,但众人却被他这话给引爆了话题。
先是赵六说他也不喜欢那些跳舞的官妓,理由竟然是觉得人家格调不高。
然后赵六就说他当年随老帅南下上任的时候,成都地方官们在官署的锦楼招待的他们。
说当时,四围幔帐,乐妓胡姬花团锦簇,真是美不胜收,那叫一个气派。
赵怀安看着赵六那一副陶醉的样子,暗骂了句腐败,他以前去乙方那边商务,都不敢这么点。
这边赵六说人家跳舞的没格调,那边就有人摇头了,却是见过世面的陈法海。
陈法海以前是神策军的,他告诉众人,赵六说的也就是一般般。
他以前听军中的豪胄子弟们吹过,说时兴的都是找女冠谈玄论道。
说着,陈法海彷佛是真见过一样,侃侃而谈,说一场酒会,七八个女冠貌似天仙,羽衣霓裳,宽袍大袖也掩盖不住丰腴,各个手也软,嘴也甜。
总之,香香的。
说着,陈法海的眼神在发光。
陈法海的确不大瞧得上这帮只占兵册不干活的贵胄子弟,但听他们说的这些,他老陈是真羡慕,他也想,他也要。
但陈法海刚吹完,土豪出身的豆胖子直接不服气了,他指着陈法海等人,轻蔑道:
“一听你们说的这些话吧,就知道你们是纸上谈兵,全没有真东西,这样说吧,什么女冠、什么舞姬都太素,样子好看却不经用,反倒是粗野肥婆,宜家宜室,别有一番滋味。”
这下子,豆胖子是直接把众人老底都揭掉了,他们这帮人包括赵怀安原身在内都是一群不会玩的,鏖战经验乏得很啊。
于是,一时间众人默默吃酒,老实听豆胖子一个人唱独角戏。
赵怀安倒不觉得尴尬,他前世吃过用过的,就是让豆胖子想十倍百倍,他都想象不到。
但这个牛,他没法吹,只让给豆胖子了。
如果说前半场大伙是喝得面红耳赤,称兄道弟,但到了后半场,各个却是抓耳挠心,坐立不安。
只因那豆胖子是一嘴好口条啊,用词那个形象和准确,什么如泥鳅一样在你身上滑,听听就是这样虎狼。
赵怀安时不时能看到那些把头管带在觑自己,大概意思是,老大,你看看别人是怎么带兄弟的,你也学学啊。
于是赵怀安不敢让豆胖子再讲了,忙打断问了一句:
“豆胖子,你营里军务都准备好了?冬衣从上头要到没有?”
一听这个,豆胖子就来气,他直接冲着东南方向骂:
“龟儿的,那帮胥吏这也要钱,那也要钱。但这也就罢了,给钱你倒是把事办了啊,咱钱也使了,最后两手一摊给我说没有。赵大,你说我能忍这个气,套上麻袋,就是一顿好打。”
骂完这个,豆胖子就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赵怀安,说了句:
“这个,赵大,你到时候可得挺哥哥我啊,毕竟你在咱土团最得势,上头又有人,有人抻着,那人肯定不敢找上门。”
赵怀安听了这个是好一阵无语,他无力地回了句:
“豆胖子,你以后惹事的可千万别报我的名啊。我这小家小业的,是真护不住你。”
豆胖子脸马上苦了下来,忙上来给赵怀安陪酒。
正在两人这边嘻嘻哈哈的时候,外头就听老墨喊了声:
“恩主,鲜于郎君来了。”
赵怀安一听这,忙站了起来,边上去迎边喊道:
“老墨,将我大兄喊进来。”
话音刚落,帘帐掀开,裹着毛大氅的鲜于岳就进来了。
他笑着看着赵怀安,然后扫视了一圈,咳嗽了声。
赵怀安了然,拍拍手,让大伙把案几撤了,然后对赵六特意吩咐了句:
“老六,将老高他们安排在我帐篷的旁边,记得给他们支个火盆。”
赵六点头,然后和众人一起冲鲜于岳行了礼,然后撤出了大帐。
……
片刻,大帐只留下赵怀安和鲜于岳二人。
看着神色开始严肃的鲜于岳,赵怀安暗叹自己这个好大兄其他都好,就是放不下世家子弟的架子,不接地气。
鲜于岳自不知道便宜二弟对他的腹诽,拉着赵怀安到了塌上,先是歉声:
“二弟,我刚从幕府开完军会,就听吕四郎说你来找我,见你不在,索性就直接来你营里。”
那吕四郎正是那个和赵怀安索贿之人,看起来和鲜于岳还是认识的。
当然,赵怀安自然不会提这个事,而是笑着回应:
“大兄,我去寻你是想请你帮忙,看能不能发一批薪柴,现在双流四门紧闭,不仅薪柴日少,就是草料都难寻,这不我营里才死了头骡子,我之前酱好了,一会大兄也带点回去尝尝。”
这个鲜于岳倒是没拒绝,因为他也爱赵怀安的手艺。
听赵怀安找自己是这个事,鲜于岳面色复杂,并没有直接提草料薪柴的事,而是说了刚刚幕府开完的军议。
赵怀安见鲜于岳要说正事,忙让赵六去温一壶酒,再把肉热一下,他要和好大兄,边吃边谈。
哎,来了这大唐,好日子是一天没享过,这吃酒应酬倒是一天不少。
果然千百年来,咱中国的核心科技,还是在这酱香科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