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会面

卢卡斯的尸体冰冷僵硬地倒在不远处，这让泰禾的心情沉重得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菲尼克斯低声解释道，“我看到了埃姆拉在教导他魔法，还称赞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然后他突然说了句抱歉就杀死了他。”

泰禾的手指微微收紧：“埃姆拉杀了他，还对他说了句抱歉？”

泰禾只觉得胸口像是被重重捶了一拳。

一个被他称作“百年难得一见天才”的孩子，为什么会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被杀死？而更让人费解的是，在动手前，埃姆拉居然说了一句“抱歉”。

泰禾目前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所谓的高等精灵法师就是个不可理喻的混账玩意。

偏偏这个混账玩意绝非是自己能够简单解决的，他刚刚就看到，塔塔维利亚的一剑直接被无形的屏障弹开，他的身上显然携带着足够做出任何防备的魔法道具。

在物理层面直接消灭他显然并不现实，泰禾必须另寻办法。

泰禾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克拉克的手臂搭在菲尼克斯肩上，低声道：“带克拉克出去。”

菲尼克斯微微一怔，似乎想说什么，但泰禾已经直起身，朝洞穴更深处走去。

“你一个人去？”菲尼克斯皱眉，“我也......”

“埃姆拉不会杀我。”泰禾打断了他，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至少现在不会。”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那具冰冷的少年尸体，眼神阴翳：“但我必须搞清楚他究竟在做什么。菲尼克斯，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告诉我吧，我会替你好好问问的。”

半精灵的手指在克拉克的手臂上无意识地收紧，声音带着一丝隐忍的颤抖：“那就帮我问一句，白银之城的魔法师......真的存在吗？”

事到如今，菲尼克斯大致已经认清楚现实了，传说中的白银之城或许根本不存在。

即使存在，大概也不是自己所期盼的那样。

泰禾微微一顿，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我会替你问清楚的。”

说完，他迈步向前，朝洞穴深处走去。

......

泰禾独自深入了一段时间后，前方出现了一条分岔路。

一条由矿工开凿出来，明显经过修整的隧道，地面平坦，墙壁上甚至还能看到模糊的标记，显然是通往某个山脉以外的地方的。

而另一条，则是蜿蜒曲折地延伸向更深处，那里幽邃得宛如无底深渊，仿佛连光都会被吞噬。

走在这条看似无底的通道中，泰禾的每一步都在确认地面是否牢固。

走了大约数十米后，通道的尽头突然豁然开朗。

映入眼帘的，是建筑物的痕迹。

泰禾微微皱眉，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得屏住呼吸：这显然是一片埋藏在地底深处的遗迹！

几座半毁的高塔从岩壁中探出头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捏碎后，强行塞进了这片地下空间。

碎裂的石板上刻满了古老的铭文，断裂的墙壁上残存着模糊的浮雕，战士们手持长剑，面对着某种无法辨认的巨大存在。

泰禾缓步向前，视线缓缓扫过这些残骸，隐约察觉到这里并非自然崩塌的遗迹。

随后他看到，在残垣断壁的中央，有一座巨大的石门，一道修长的身影正安静地站在那里，神情专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埃姆拉似乎早就察觉到他的到来，但并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凝视着那座石门，语气平静得仿佛是与泰禾在闲聊：“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看到埃姆拉愿意沟通，泰禾这才开口问：“你为什么要杀了卢卡斯？”

“泰禾，你的关注点怎么那么......幼稚。”埃姆拉语气轻缓，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从容，“人类总是沉溺于自以为重要的东西上。”

泰禾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他是矿工莱恩的弟弟。”

“所以呢？”埃姆拉抬起手，指尖轻轻点过石门上残存的符文，“就因为你认识莱恩，所以他弟弟的死比别人的死更值得被追究？更需要你亲自前来质问我埃姆拉？”

泰禾没有回答。死在洞穴深处的人远不止于卢卡斯一人，他们全都是同样的受害者。

另一边，埃姆拉缓步走到石门前，修长的手指抚过那些模糊的铭文，声音仿佛带着一点怀念的意味：“有这么一位雄心勃勃的伯爵，他花了大量的人力，财力与物力在这片土地上筹划，妄想打开一条通往诺森王国的直通大道。”

他微微侧头，紫色的眼眸注视着泰禾：“他认为自己正在创造伟业，认为自己能改变整个大陆的贸易格局，为自己的领地带来前所未有的繁荣。但你知道吗？他在这条路上投入的生命，比你今天亲眼目睹的死亡多得多。”

“而现在，你这里在质问我，像是要替卢卡斯讨一个公道。”埃姆拉微微侧头，打量着他，“但如果你真在意如何追责，就不该只问卢卡斯。”

“如果我了解的没错的话，卢卡斯是你就在前不久亲自杀死的，”泰禾反驳道。

埃姆拉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悯：“人类的身体是有限的，他们的天赋、潜力、生命，一切都受困于短暂的时光之中。而卢卡斯，他的天赋太高了......高到让我觉得遗憾。”

泰禾的眼神骤然一冷。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天赋高反而就该去死？这混账玩意的脑子果然是有病的。

然而，泰禾也清楚，没什么能比一个有病的魔法师更恐怖。

如果有的话，那一定是一个有病的高等精灵魔法师。

另一边，埃姆拉微微侧头，眼底的嘲讽没有任何掩饰：“所以，我杀了他。”

“这就是你的回答？”泰禾的声音透着压抑的怒火，他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对于一个生来注定无法触及巅峰的人而言，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埃姆拉微微低头，语气带着一丝极淡的感慨，“至于你，泰禾，你的天赋不及他百分之一，年龄比他大一点点，但你比这孩子要幼稚得多。”

埃姆拉所指的显然是先前所探查到的，关于“泰禾”的记忆。

“把魔法这种珍贵的天赋，拿来帮助他人？”埃姆拉轻声笑道，语气透着一种几乎怜悯的嘲弄，“让他们不至于在荒野中被野兽吞噬，不至于被贵族的苛税折磨致死，不至于在战争中沦为炮灰？”

泰禾沉默着，双手渐渐收紧。

“曾经的“泰禾”是那样的天真，但现在的“泰禾”也好不到哪去。”埃姆拉轻轻摇头，“现在的你，就是为了护住山上那一小块营地而以身犯险。但你有没有想过，值得吗？”

他微微眯起眼，语气依然缓慢：“格拉温德伯爵迟早会注意到你以及你的地精营地，而你做的一切都仅仅只是一时的苟且残存而已。”

泰禾没有立刻反驳，但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埃姆拉的声音轻缓，像是一位耐心的导师在对迷途的学生进行劝诫：“人类之间的斗争是可笑的，荒唐的，愚蠢的。像亚希迈帝国的精英集团，维斯王国的法师协会，埃兰王国的法师顾问会......他们都在争夺所谓的资源、权力，甚至是魔法本身的控制权，即使他们非常清楚魔法的本源绝非是可以由凡人垄断的。”

埃姆拉顿了顿，将话题的重心重新转向泰禾本人：“你向那些人和地精伸出援手的意义是什么？你在指望实际的回报？还是说，你仅仅是帮助他们就能自我满足了？又或者，你真的天真到以为自己能改变世界？”

泰禾的双手微微握紧，并没有直接反驳。

“你不过是个学不好魔法的凡人而已，你帮不了自己，也帮不了别人”埃姆拉满意地看着他，继续说道，“再说了，你帮得了他们一时，能帮得了他们一世吗？帮完以后又该如何？像每一个领主一样把他们纳入自己的麾下，再参与到那些愚蠢的斗争之中？”

对此，泰禾没有任何回答。

见状，埃姆拉总结式的讲出了自己的想法：“呵，醒醒吧，泰禾-汉希，无论如何，你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说完，埃姆拉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