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猫

我睁开眼时,世界是一片朦胧的暖色。光从头顶的纸箱缝隙漏进来,像融化的蜂蜜。母亲的肚皮随着呼吸起伏,带着奶香的温度,我和几个个兄弟姐妹挤作一团,像几团会蠕动的毛线球,好温暖啊。

“咪呜——“我试着发出声音,却被自己的爪子绊倒。我太弱小了,没有力气,我爬不动。

突然,一双巨大的手从天而降,捏住我的后颈皮,把我拎了起来。视野陡然升高,我吓得四肢僵直,尾巴紧紧夹住。救命,什么情况。

“小家伙,就叫你奶糖吧!“一张放大的脸凑近我,鼻息喷在我脸上,温热又潮湿。我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后来才知道那是咖啡。

我不喜欢被拎着,这种悬空的感觉让我想起被母亲叼着转移时的恐惧。但下一秒,那人的手指轻轻挠了挠我的下巴。

糟了。

一种酥麻的感觉从下巴窜到尾巴尖,我听见自己发出丢脸的呼噜声,完全不受控制。这太可怕了!我明明想保持威严的!

“它喜欢我!“女主人高兴地宣布,把我放在一个软垫上。

女主人温柔的注视着我语速放慢的对我说她的名字苏-合-香。中药名字,是的,我的女主人是医生。很厉害的!她说我要跟她姓氏一样,也姓苏,所以我的名字是苏奶糖。真好听啊!

窗外有鸟,我蹲在窗台上,尾巴尖轻轻颤动。女主人说:“奶糖想出去呢。”但女主人从不放我走。直到某天,我趁机溜出门——女主人撕心裂肺的呼喊声越来越远。我站在陌生的街角,耳朵警觉地转动着。我第一次发现,没有玻璃阻隔的世界,气味如此汹涌——汽车尾气刺鼻,垃圾桶发酵的酸臭,还有不知从哪里飘来的烤鱼香味,勾得我肚子咕咕直叫。

“原来…外面这么大?“

我试探着迈出一步,肉垫踩在粗糙的柏油路上,被正午晒得发烫。路边的青草看起来柔软,踩上去却像无数根细针扎着脚心。树上的麻雀“啾啾“叫着,歪头打量着这只家养猫笨拙的走路姿势。

“看那个傻瓜,“一只花斑麻雀对同伴说,“连老鼠都不会抓。“

我恼羞成怒地扑向灌木丛,却被荆棘划伤了鼻子。傍晚时分,我在巷子里遇到一只独眼野猫,对方弓起背,发出威胁的嘶吼。

“滚出我的地盘,温室里的花朵。“

我也龇牙咧嘴地炸开毛,却在对方一爪子扇过来时吓呆了——野猫的指甲像小刀一样锋利,在我耳朵上留下火辣辣的伤口。我狼狈逃窜时,听见身后野猫的嘲笑:“回家喝你的牛奶去吧!“

深夜,我蜷缩在冰冷的排水管里。远处传来女主人的呼唤,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我突然想起那个总是一边抱怨“奶糖你又掉毛“,一边偷偷把鱼肉挑给我的傻瓜人类。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出现时,满身尘土的我终于蹭开了没关紧的家门。女主人红肿着眼睛冲过来,把我紧紧搂在怀里。

“坏猫!坏猫!“她的眼泪落在我脏兮兮的毛发上,“以后不准再乱跑了!“

我把头埋进她温暖的臂弯,闻着熟悉的洗衣液香味。窗外的麻雀还在叽叽喳喳,但此刻我只觉得——当个家养猫,好像也不赖?

女主人扔了一个闪着光的球滚到我面前,轻轻一碰就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我的瞳孔瞬间放大。

接下来的场面可能有点失控。我追着那个该死的球满屋子疯跑,撞翻了茶几上的花瓶。“哗啦“一声巨响,水花四溅,我炸着毛跳开,却看见女主人阴沉的脸。

“奶!糖!“

我耷拉着耳朵缩成一团,尾巴不安地拍打着地面。要挨揍了吗?趁女主人不在家的时候我偷偷跑出去过,遇到了野外的猫叔叔,猫叔叔说过,人类生气时会...

“噗嗤。“女主人突然笑出声,蹲下来戳了戳我的脑门,“装什么可怜?“

第二天,我的食盆里多了一条小鱼干。我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困惑地甩着尾巴。昨天还凶神恶煞,今天又笑脸相迎...

“人类真是善变的动物。“我舔着爪子想。不过看在小鱼干的份上,我决定原谅他们了。

我的爪子痒了,总想挠点什么。沙发、窗帘、女主人的裤脚……她大叫着“不行!”,却又在我乖巧蹲坐时奖赏我。我学会了权衡:捣蛋要挑时机,撒娇要有分寸。

我熟悉了这个家的每一寸。床底是我的丛林,冰箱顶是瞭望台,而人类的大腿?那是专属王座。

夜里,我总爱蹲在窗前。月光洒进来,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会想起那只揍过我的野猫——它还在流浪吗?还是已经……我不敢深想。

我的男主人出差回来了,今天,我又发现了那个味道。

女主人抱着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我闻到了——男主人身上有陌生的香水味,混着另一个女人的气息。不是办公室的咖啡味,也不是楼下便利店阿姨的廉价香氛,而是一种甜腻的、带着侵略性的味道,像腐烂的玫瑰。

我讨厌这个味道。

男主人回来得越来越晚了。

每次他蹑手蹑脚开门时,我都能听见钥匙碰撞的细微声响。女主人假装睡着,但她的呼吸是紧绷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被角。我趴在她枕边,用脑袋蹭她的手,可她只是轻轻摸了摸我,然后翻过身去。

今晚,男主人俯身想亲她,我跳上床头柜,故意打翻了水杯。

第二天晚上他们在吵架。

“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女主人的声音像绷紧的弦。

“说了是应酬!”男主人扯松领带,那上面沾着一根不属于女主人的金色长发。

我蹲在茶几下面,尾巴烦躁地拍打地面。他们的情绪像暴风雨前的低气压,让我浑身毛发竖起。

突然,女主人哭了。

我跳上沙发,用爪子去够她的眼泪。咸的,和海水一样。男主人想抱她,我龇牙发出警告的嘶声。谁都不可以伤害我的女主人。

吵架过后,男主人去洗澡了,我准备做件事情。

男主人的手机亮了一下,屏幕上是那个女人的消息。趁他去洗澡,我把手机推到了女主人眼前,

那天晚上,家里很安静。

男主人洗完澡出来时,哼着小曲,毛巾搭在肩上。他走到客厅,突然僵住了——

女主人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他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那条没来得及锁屏的消息刺眼地浮在对话框最上方:【明天老地方见,想你。】

我蹲在茶几上,尾巴尖轻轻摆动,看着女主人的手指一点一点收紧。她的呼吸开始发抖,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这是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却像玻璃裂开的第一道纹路。

男主人的表情瞬间变了。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挤出一句:“你听我解释......“

女主人猛地站起来,手机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三年了!“她的尖叫把我吓得炸毛,“我每天等你回家,给你做饭,担心你加班太累......“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而你呢?你在和别人约着'老地方'!“

男主人想去拉她,被她一把推开。她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茶几上的相框——那是他们恋爱时拍的,玻璃碎了一地。

我跳下茶几,小心翼翼地避开碎片,走到女主人脚边。她的拖鞋被泪水打湿了,我蹭了蹭她的小腿,但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弯腰摸我。

“滚出去。“她说。

男主人站着没动。

“滚啊!“她抓起遥控器砸过去,砸偏了,撞在墙上。

他终于动了,低着头去卧室收拾东西。整个过程中,女主人一直站在原地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跳上沙发,用头拱她的手。她终于低头看我,眼泪掉在我的鼻子上。

“奶糖......“她蹲下来抱住我,把脸埋在我的毛里,“只有你不会骗我......“

她的哭声闷闷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舔了舔她的手指,尝到了咸涩的味道。

那晚男主人搬走了。

收拾行李时,他想摸我的头,我躲开了。他的行李箱轮子碾过我的尾巴,很疼,但我没叫。

女主人抱着我站在窗前,看雪一点点覆盖他离开的脚印。“就剩我们俩了,”她把脸埋在我的绒毛里,“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吧?”

我舔掉她睫毛上的泪珠。

当然。

人类总是善变,但猫不会。

那晚,男主人拖着行李箱走了。关门的声音很轻,却像把整个家的温度都带走了。女主人抱着我坐在黑暗里,很久很久。我知道,从今晚开始,我要更努力地陪着她才行。

(客厅的挂钟指向凌晨三点,月光透过窗帘照在碎玻璃上,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自从男主人离开后,家里变得很安静。女主人常常坐在沙发上发呆,眼睛红红的,像是被揉进了沙子。我讨厌这种安静,于是决定做点什么——我把藏在沙发底下的玩具老鼠叼出来,故意甩到她脚边。

“奶糖!”她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哑。

我歪着头看她,尾巴高高翘起,摆出最无辜的表情。她叹了口气,弯腰捡起玩具鼠扔了出去。我立刻窜出去追,却在半路急刹车,把老鼠扒拉回来,再次放到她脚边。

“你这个小无赖……”她笑了,虽然很浅,但总算笑了。

她总是不吃饭。

某天中午,我跳上餐桌,故意把她的水杯推倒。水洒了一桌,她慌忙站起来擦,终于注意到旁边早已凉透的饭菜。

“你是在提醒我吗?”她揉了揉我的耳朵,热了饭菜,坐在餐桌前慢慢吃起来。我蹲在她对面,满意地看着她一口一口咽下食物。

她又开始哭了,在深夜。

我钻进她的被窝,用脑袋顶她的手。她把我搂进怀里,眼泪滴在我的皮毛上,热热的,咸咸的。我舔了舔她的手指,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像一台小小的安慰机器。渐渐地,她的呼吸平稳下来。

后来我试过各种方法:

-把她的拖鞋藏起来,逼她满屋子找我;

-在她工作时突然跳到键盘上,踩出一串乱码;

-甚至故意打翻猫砂,就为了听她气呼呼地叫我名字……

每次她被我闹得无可奈何,却又会轻轻抱住我,说:“幸好还有你。”

三个月后的某个清晨,她拉开窗帘,阳光洒进来。

她蹲下来,揉了揉我的脑袋,笑着说:“奶糖,今天天气真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她的眼睛亮亮的,像是终于从漫长的冬天里醒了过来。

我蹭了蹭她的手心,心想:

“人类真是脆弱的动物……幸好,他们还有猫。

今天散步时,女主人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两脚兽。

那是个高高瘦瘦的雄性,头发乱糟糟的像被鸟筑了巢。他蹲下来想摸我,被我高傲地躲开——但他的手指有猫薄荷的味道,这让我犹豫了一下。

“它叫奶糖。“女主人声音轻快得不像话。

雄性人类掏出个发光的方块(他们管这叫“手机“),女主人居然让他扫了那个叫“微信“的东西!我警惕地竖起尾巴,这不对劲。

这个星期,那个发光方块总是叮咚响。

女主人对着它傻笑,手指在上面敲敲打打,连给我开罐头都会走神。昨晚她居然在厨房哼歌!切鱼片时差点剁到手,还是我喵呜一声提醒了她,这不对劲。

雄性人类来家里了。

他带了一束花(无聊),一盒高级罐头(还算识相),和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黏糊得要命)。我蹲在猫爬架上监视他,发现他偷偷把女主人的咖啡换成热的,还在她低头时轻轻揉她的后颈——

等等,这招数怎么这么眼熟?

后来发生了可怕的事!

他们居然在沙发上接吻!我愤怒地跳上去踩雄性人类的背,但他只是笑着把我拎开,顺手挠了挠我的下巴。

...可恶,手法居然比女主人还专业。

紧接着家里多了很多变化:

1.浴室出现第二支牙刷

2.冰箱里的啤酒换成养乐多

3.女主人开始穿那些被遗忘的碎花裙子最过分的是,我的专属飘窗垫被占用了一半!但雄性人类会偷偷给我三文鱼边角料,还趁女主人不注意让我玩他的鞋带...

深夜,女主人抱着我说话:

“他比我小7岁,他让我想起年轻时的自己。“她的手指梳过我的皮毛,“敢在雨天赤脚奔跑,相信所有美好都会发生。“

我舔了舔她手腕上的脉搏。那里跳得比三个月前有力多了。

今早,我发现他们在厨房跳舞。

女主人光脚踩在雄性人类的拖鞋上,咖啡在壶里咕嘟咕嘟冒泡。阳光透过纱帘,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蹲在餐桌下甩尾巴。

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明明心脏那么脆弱,却总能在破碎后长出新的枝芽。

不过这次,我允许这个年轻园丁来浇水。

今天家里来了个会喷热气的白色怪物!它张着大嘴吞掉了女主人的裙子,又“嗡嗡“地吐出来。我炸着毛哈它,却被女主人笑着抱开:“这是蒸汽挂烫机啦。“

人类总爱给可怕的东西取可爱的名字。我的不锈钢食盆突然变成了水晶的!

雄性人类(现在该正式升级为男主人了)蹲下来解释:“今天摄影师要来,咱们装得高档点。“

我愤怒地把水晶碗推到地毯正中央——这才配得上本喵的气质。

女主人坐在镜子前,任由别人在她脸上刷各种粉末。我跳上梳妆台监督,突然被扑了一脸闪粉!

“奶糖变成星空猫了!“化妆师惊呼。

我甩了甩头,抖落的金粉像下了一场微型流星雨。

婚礼现场有只穿西装的小柯基一直追我。

我优雅地跳上香槟塔桌布,看着它在下面急得转圈。直到它主人用牛排引开它——呵,狗就是狗。

当女主人穿着白纱走来时,我差点没认出来。

阳光透过玻璃花房,把她变成了一朵会走路的蒲公英。我忍不住想扑那些晃动的头纱,却被男主人抢先一步接住了她。

他们交换戒指时,我正忙着和婚纱上的珍珠玩。突然听到掌声雷动,抬头看见他们在亲吻——

咦?男主人的眼角怎么有亮晶晶的东西?

我偷喝了一杯香槟!

现在整个大厅都在旋转,蛋糕塔看起来像可以攀登的雪山。女主人急忙把我抱到休息室,而我坚持要给她舔毛醒酒。

月光洒满新房时,我蹲在婚鞋上监工。男主人正小心翼翼地帮女主人拆头发:“重不重?“

“值得。“她笑着转头看我,“奶糖,我们现在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我走过去,把爪子搭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好吧,看在他每天给我开罐头的份上。

某天晒太阳时,我发现窗台外蹲着一只橘猫。它胖得像只充过头的毛绒玩具,正虎视眈眈盯着我的食盆。

“看什么看?“我竖起尾巴。

“小气鬼,“橘猫舔舔爪子,“上次我还分你半条鱼呢。“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我们开始隔窗闻对方的气味。

橘猫身上有:

1.炸鸡店的油烟味

2.旧报纸的霉味

3.可疑的香水味(八成是蹭了哪个路人的裤腿)

它说我身上有:“家养猫的温室味儿“。

趁女主人开窗通风,橘猫闪电般窜进来!我们像特工接头般在沙发底完成历史性会面——它给我带了礼物:半只蟑螂。

我礼貌地把冻干推过去:“尝尝文明的滋味。“

橘猫对我的电动玩具鼠嗤之以鼻:“真正的猎手要追会反抗的活物!“

第二天它叼来一只活蚂蚱,把我的猫爬架变成了斗兽场。女主人尖叫着用拖鞋解决了这场灾难。

经过三轮友好协商(互哈→对吼→互舔),我们达成协议:

1.窗台属于外交中立区

2.阳台花盆归橘猫磨爪

3.我的食盆神圣不可侵犯

橘猫教我认领地上的鸟语:

-短促“啾啾“是麻雀在八卦

-绵长“咕咕“是鸽子在求偶

-刺耳“嘎嘎“是乌鸦在骂街

现在我能提前十分钟预警快递员,女主人夸我是“猫形门铃“。

冬天来临前,橘猫要南下过冬了。

它留给我一片鱼鳞,说是“江湖信物“。我回赠它半袋猫粮,结果这混蛋连包装袋都叼走了。

女主人发现窗台上的鱼鳞,笑着粘在了我的项圈上:“我们奶糖交到朋友了呢。“

我望着橘猫消失的方向甩甩尾巴。

女主人的肚子渐渐鼓起来了,像揣了个毛茸茸的小兔子。

她开始侧着睡觉,把最舒服的枕头位置让给了肚子。我小心翼翼地蜷在她腰窝处,听着里面传来“咚、咚“的奇妙声响——比心跳慢些,却比呼噜声有力。

男主人总把耳朵贴上去傻笑:“宝宝在踢我!“

那天家里突然兵荒马乱。

我被临时托付给邻居,透过窗户看见救护车的蓝光划过夜空。整整两天,食盆里的冻干都没人帮我复水。

直到门锁“咔嗒“一响——

女主人坐在轮椅上,怀里抱着团会动的襁褓。她脸色苍白得像褪色的三花猫,但眼睛亮得惊人:“奶糖,来见见妹妹。“

我谨慎地嗅了嗅那个粉嫩的小拳头。

羊水味、奶香、还有女主人血脉的味道。小家伙突然抓住我的胡须,力道轻得像蒲公英落下。

“要轻轻摸哦。“女主人带着她的手抚摸我的背脊。真奇怪,这么小的指甲,居然已经透着淡淡的粉色。

自从小人类来了以后,月亮总是特别忙碌。

每当深夜啼哭声响起,我会率先跳进婴儿床确认情况。如果是尿布问题就喵呜报警,若是单纯撒娇,我就蜷在宝宝脚边当恒温玩偶——直到女主人跌跌撞撞赶来喂奶。

男主人总想偷拍我们,但闪光灯太刺眼了。

宝宝会爬的那天,我失去了所有玩具。

她追着我尾巴满屋转,口水滴答的,活像只小柯基。女主人紧张地张开手臂护着,而我故意放慢逃跑速度,时不时回头等她追上来。

“奶糖在教宝宝爬行呢!“男主人举着手机录像。废话,难道指望你们这些用两条腿走路的生物来教吗?

亮晶晶的夜晚,我们形成了完美闭环:宝宝枕着我的肚皮,我靠着女主人的小腿,女主人倚在男主人肩头。他正念着离谱的童话:“然后小猫骑士打败了恶龙...“

我打了个哈欠,尾巴尖轻轻盖住宝宝露在外面的脚丫。

家里的小不点,会爬了。

她总想抓我的尾巴,口水滴得到处都是。奇怪的是,我并不讨厌。女主人紧张地把她抱开:“不可以欺负奶糖哦!“

我慢慢走过去,用头蹭了蹭小家伙的手。她咯咯笑起来,小手胡乱摸着我的耳朵。

女主人看着我们,眼睛弯成了月牙。

阳光很好的下午,她抱着我和宝宝一起坐在摇椅上。

“这是奶糖,“她握着宝宝的小手轻抚我的背,“是妈妈最重要的家人。“

我眯起眼睛,感受着两代人的温度。风里带着花香,远处有鸟鸣,这一刻,完美得像是偷来的时光。

我老了,我跳不上冰箱了。关节隐隐作痛,饭量也小了。人类换了一种更软的猫粮,还常抱我去晒太阳。

我的后腿不再像从前那样有力了。曾经一跃而上的窗台,现在需要女主人抱我上去。她总是轻轻托着我的后腰,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我是什么易碎的玻璃制品。“奶糖,慢点吃。“她把猫粮泡软,推到我的面前。

我低头嗅了嗅,食欲大不如前。但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我还是勉强舔了几口。

某天,我在阳光里打盹,梦见自己又成了那只追球的幼猫。我又梦见那个满是阳光的午后。那时我还小,追着叮当响的球满屋子跑,女主人笑得前仰后合。男主人——啊,现在该叫前主人了——举着相机手忙脚乱。

梦里的阳光特别暖和,我跑啊跑,一点都不觉得累。醒来时,人类正摸着我的头,眼泪滴在我皮毛上。奇怪,他们明明比我强大,却总为我哭。她的眼泪打湿了我的毛,但嘴角却是上扬的。“谢谢你等我幸福,“她小声说,“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我最后蹭了蹭她的手心。

这个曾经为我哭红眼睛的女孩,现在有了会保护她的人,还有了延续她笑容的小生命。

我的呼吸渐渐轻了,但心里特别踏实。我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踩稳了。闻过最爱的猫薄荷,蹭过每一个家人的裤脚,最后蜷进自己的窝。

黑暗降临前,我听见他们说:“谢谢你来过。”

我想回答:“我才该谢谢你们……这一世,很暖。”(阳光依旧温暖,我的尾巴尖最后一次轻轻动了动。)

猫生圆满,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