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假药

好家伙!原是江栩恰好挡在魏纾意面前,不幸被她慌乱中射出的银针所伤。

魏纾意心中大惊,忙为他封住穴位,扶起他。此时,苏木亦脱身而来,二人合力将江栩送往致和堂救治。

致和堂内,魏纾意紧蹙着眉宇,手法娴熟地为江栩解开穴位,施针为他逼出毒血,又细心地将解毒药粉敷于其伤口处。江栩静卧于床榻上,面色惨白,却依旧难掩俊逸之姿。

望着江栩那苍白无色的脸庞,魏纾意心中不禁涌起前世的记忆。上一世,这个傻子为了护她与太孙周全,任凭十七枪冰冷的锋刃穿透他的身躯,就连最后看她的眼神也无怨无悔。

前世年少时,她总觉得江栩吊儿郎当、桀骜不驯,实是个纨绔子弟,不愿与其过多纠葛。及至嫁入永宁王府,虽与江栩时有交集,却也仅以兄嫂之礼相待,未曾深交。却不曾想,后来的江栩因兄弟萧应忱的暗算,家破人亡。虽得江皇后暗中保下一命,却性情大变,变得沉默寡言,行事也愈发狠戾。

“你……你怎会在此?”眼看江栩逐渐恢复神志,魏纾意惊讶地问道。

江栩苦笑,声音略显沙哑:“我的手下一直暗中留意宁国公府动向。适才见魏大姑娘身陷险境,便急匆匆赶来,却不料有人不识好歹,被暗算了一记。”

“还好意思说,若非你突然出现,我也不会……”魏纾意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嗔怪,但难掩关切之情。话未说完,她猛然意识到不妥,怒道:“不对!你竟跟踪我!”

江栩嘿嘿一笑,不以为意:“宁国公夫人牵涉假药一案,小爷我岂能不闻不问?至于救魏大姑娘嘛,不过是顺手为之。不过,魏大姑娘这一针,可真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

江栩趴在枕头上,调皮地扭过头去,佯装伤口疼痛,而后,又拽着魏纾意的袖角撒娇道:“魏大姑娘这夜探张氏药铺。定是有所发现,不如就帮帮我吧。”

魏纾意赶忙抽出衣袖,佯怒道:“你这登徒子!还拉扯我!你不如先告诉我,你查到了什么,我再考虑帮你。”

魏纾意闻言,又羞又恼,正欲发作,却见江栩神色肃然,轻咳一声,正色言道:“我此前核查各药铺账目,发现宁国公府采购辽东参的数量惊人。再探郑氏背景,得知其与张家药铺交往密切。张家乃京城西南参的主要供货源,由此可怀疑郑氏与张家勾结,以次充好,谋取暴利。”

魏纾意思索片刻:“父亲正直,断不容郑氏这般奢靡。若非她贪,她那开支与魏纾宛嫁妆难以维系。张家虽为草药皇商,却日渐式微。此番联手郑氏,怕是想借宁国公府之势东山再起。”

“且祖母诊脉后,我发现郑莘竟妄图害祖母性命。西南参会加剧祖母阳虚之症,长期服用,即便是医术高超如外祖,也无力回天。”

江栩点头:“如此便通了。郑氏与张家勾结,既为张家带来客源,又借供货之机,掺杂辽东参中饱私囊。同时,借假药损耗魏老夫人寿命,以便郑氏掌控宁国公府。”

魏纾意听后心生后怕,若非父亲急召她回京,祖母恐已遭毒手。她对郑莘恨之入骨,祖母乃她在这长安中最亲近之人,郑氏竟为一己私利,想置祖母于死地,实在狠毒!

“我发现参片是西南参后,便怀疑是张家,遂夜探张氏药铺取得证据。”魏纾意从怀中取出藏匿的证据,一一展示给江栩。

江栩在魏纾意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吹响玉哨,亲卫裴言随即赶来,听候差遣。

“裴言,你即刻持北军令牌,率众包围张家药铺,严禁任何人出入。”江栩沉声下令。

“另外,药铺南面的杂物小屋需严密搜查,内里有重要线索。”魏纾意补充道。

江栩看着近在咫尺之人,目光柔和深邃。魏纾意虽偶有娇纵之态,但认真之时却别有一番可爱。虽今日于宁国公府初识,却似故人重逢。理智虽告诫他不可轻信,然心中却不由自主地对她生出信赖。

裴言领命而去,江栩虽身体不适,却执意与魏纾意一同前往张家药铺。

魏纾意面露忧色,“你身体尚未康复,不如在此歇息,我与裴大人前去即可。”

江栩摇头,“此事重大,我定要亲自前往。”

二人至张家药铺时,北军已将药铺团团围住。步入药铺,只见店内一片慌乱,伙计们皆噤若寒蝉。江栩与魏纾意一番探查后,下令将张家众人及郑莘带回北军府衙,由江栩亲审。

未几,张家当家张玄河与郑莘被押至。郑氏望见江栩与魏纾意,扑通跪倒,泣不成声,“江大人,妾身实乃冤枉!此乃张家舅舅寻妾身投钱,言此药铺稳赚不赔,京中诸多官眷亦有参与。妾身一时心动,投入些许银两,岂料舅舅竟丧尽天良,以次充好,妾身着实不知啊!因一时疏忽,致使假药流入,更延误婆母病情。”

江栩面色冷凝,看向张氏药铺当家张玄河,“你还有何话说?”

张玄河低着头,不敢直视江栩的目光,嗫嚅道:“此事乃小人一人所为,一时利欲熏心,还望大人宽恕,饶过张家众人。”

魏纾意在一旁细阅张家药铺账目与契约,只见与郑莘及他官眷分账之录,并无其他证据证明郑氏参与作假。

江栩心知张玄河欲独揽罪名,保全郑莘,然他岂会轻易罢休,“你倒是有担当。但这假药流通,荼毒众生,更致宫中安贵人产后崩血,奄奄一息,你可认罪?”

随后,江栩命人彻底搜查药铺,果如魏纾意所言,除分账记录外,并无郑氏参与作假之证据。江栩略作思索,决定依法处置。

“郑氏,你虽称不知情,然身为宁国公夫人,对药铺之事却纵容失察,罚你禁足国公府半年,罚奉一年。”江栩声音沉稳。

郑莘连连磕头谢恩,“多谢江大人宽宏大量,妾身定当铭记教训。”

接着,江栩又看向张玄河,“张玄河,你以假药害人,罪大恶极,即日处斩,男丁流放,以儆效尤!”

张玄河瘫倒在地,面如死灰,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罪有应得,我罪有应得……”

魏纾意立于一旁,见江栩审讯张玄河与郑氏时,神色肃穆,条理分明,举止沉稳,不疾不徐,与前日所见的玩世不恭截然不同。

前世她总觉江栩难当执金吾大任,今朝方知,除却父兄庇佑,他也有非凡之处。其少年意气,与江山同在。

案毕,江栩转视魏纾意,威严尽褪,复归桀骜不羁之态,笑道:“魏大姑娘,你我也算共历生死,如此称呼倒显生疏,私下里,我可否唤你纾意?”

“你这登徒子,愿叫便叫吧,只是往后恐难有交集。”魏纾意无奈笑道。虽他两度救她于危难,但她实不愿再与萧应忱身边之事有所瓜葛。

“你我皆在长安,怎就难有交集,以后还望纾意多多指教。”江栩不解,只一味欣喜。

回到宁国公府,郑莘怒气冲冲步入樨香院,抬手间,院中器物纷纷落地,碎裂之声不绝于耳。

“这个该死的丫头!”郑莘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道,“本应在药王谷安分守己,为何偏要此时归来!若非她在执金吾前多管闲事,我也不至于如此被动,尚有时间筹谋应对。”

魏纾宛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泪眼婆娑道:“阿娘,眼下咱们该如何是好?魏纾意长年居于药王谷,世人皆视我为宁国公独女。她此番归来,先是害了娘亲,日后岂不要分走爹爹的疼爱,更要抢尽女儿风头,乃至未来夫婿?”

郑莘闻言,以团扇轻戳魏纾宛额头,叹息道:“你急有何用?如今我被困府中,威信大不如前。若非老太太病重,公爷又征战在外,加之魏纾意那丫头尚不顶事,掌家权岂会仍在我手?只恐此事会牵连于你,近日你且避避风头。”

言罢,郑莘轻抚魏纾宛脊背,面上温婉贤淑,实则心机深沉:“公爷膝下唯二女承欢,魏家部曲定将由女婿承袭。你若能嫁得嫁高门,这宁国公府往后还不是你说了算?至于魏纾意,不过是那贱人所生之女,她娘抢了公爷,最终却死了。她若敢与你争抢,我也定要叫她付出代价。”

言及此处,郑莘眼神狠厉,似已有了计较。她沉吟片刻,续道:“待公爷归来,我便是跪祠堂也要去求他,求你外祖,为你选一门好亲事。你且安心,阿娘自有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