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甘五,北岭县城中依旧飘着绵绵的春雨。
衙门点卯后,林醉依然在教导部下练刀,一个时辰快要结束,系统跳出江湖阅历+20的提示时,此地来了一位熟悉的陌生人。
他和林醉身穿同样的玄色捕头服,年轻,病恹,面色白皙,有几分纵欲过度的感觉。
两日前的酒桌上,张贤、吴三省算是表面上达成了和解,因此吴哲也被调回了快班。
按照张贤的说法,让他给林醉当个副手。
“诸位,我又回来了!你们这是做什么,在空地上淋雨?”
吴哲歪着半边帽子,看着自己熟悉的老部下,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林醉老弟,趁着今日雨色清新,我请诸位去群玉苑听曲怎么样?小秀儿的腔调,那可是北岭一绝。”
吴哲主动来到了林醉身边,伸手去够后者的肩膀,却被林醉暗运内劲给震开,一下摔倒在地上,溅了一屁股泥泞。
“林醉,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吴哲翻起身来,脸色恶毒,出手扇向林醉,却在中途停住。
林醉的手如同铁钳一般锁住了吴哲的手臂,微微用力,后者已经疼得龇牙咧嘴,表情狰狞,嘴里却还不断吐着脏字。
林醉皱起眉头,他现在不能和吴哲撕破脸皮,但是他更知道,和吴哲这种纨绔二代相处,一步都不能退,必然让他怕你,敬你!
就在他准备将吴哲摁翻在地之时,背后却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诸位久见了。”
主簿吴三省背着双手走来,身后跟着他的师爷、还有壮班、皂班的都头。
“吴哲不懂事,林捕头不要放在心上。”
他如树皮一般褶皱苍老的手轻轻拍了拍林醉的肩膀,随后又瞪向吴哲,喝道:“卯时点班,为何辰时才?还不快和林捕头赔礼认罪。”
“爹,救我……”
“啪!”
吴哲的话还没有出口,就被吴三省用手在脸上印了一个巴掌印。
“说过多少次,在县衙里大家都是同僚,可没什么父子之分!”
吴哲捂着火辣辣的脸,沉郁半响,才回答道:“是,吴主簿。”
他又转向林醉,拱手作揖,“请林捕头责罚!”
林捕并没有说话,他想看看这位主簿大人在自己面前教育儿子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却见吴三高官叹一口气,直接甩手离开,壮班和皂班的人马跟上,只剩下那个师爷模样的青衫中年人,摇着折扇,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林捕头,借一步说话。”
绕到远离众人之时,师爷才拱手,道:“在下姓米,林捕头唤我米师爷即可,我家少爷之事,哎……
我家老爷就这么一个儿子,又是老来得子,少年时宠溺过度,而今老爷岁数也大了,想要让少爷继承家业。只是少爷还没那个心性,为人处世相当幼稚。
反观林捕头,少年英雄,智勇双全,令人钦佩!
老爷的意思嘛,是想让林捕头把少爷带在身边,历练一番,好好教他些道理。”
林醉险些笑出声来,想不到吴三省竟然是为了这个才把吴哲调回快班,他拱手道:“此事放心,林某最擅长劝人向善。
不过古话说得好: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你家少爷跟着我,只怕是要吃些苦头。”
“小事小事。”米师爷从袖子里取出一卷银票,塞入林醉手中:“这是我家老爷的一点心意,您笑纳。”
林醉微微一瞅,竟然有四五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吴三省倒是舍得。
“好说好说。”
两人商议完毕,林醉轻咳一声,回到了众捕快前。
师爷拍了拍吴哲的肩膀,在后者幽怨的眼神中慢慢离开。
林醉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向吴哲笑道:“本捕头念在你的初犯,就不处罚了。本捕头亲自带你去巡街。”
吴哲打了个寒战,一时间说不清林醉究竟是什么主意,在江平和其他人架着,踉跄地跟上林醉的步伐。
春雨依旧在下,大街中央,少数人撑着伞穿梭其中。
但街道两边的酒楼商铺屋檐下,却摆开两条摊市,吆喝声不断,行人游客络绎不绝,别有一番雨中街市的韵味在。
林醉麾下的快班捕快分开巡街,见有空闲商客行人,便拱手问道:“您今日吃好喝好啊?生意如何?家里情况怎么样?近来可曾见到什么嫌疑人物?”
而百姓的回应也是十分热情,不多时,林醉手中就塞满了商户递来的各种零食小吃。
嗯……这不算收受贿赂吧?
示范过几次之后,林醉便把吴哲推了出去,“如何巡街,本捕头已经教过你了,去吧?”
“这?”吴哲被推攮进一个摊位边上,行人忽然避而远之。
吴哲瞪大了眼睛,他哪里做过这样的事情,作为主簿家的公子,挂着刀到了街上都是横着走,想吃哪家的酒菜,想听哪家的戏曲,那些个掌柜哪个敢收钱!
无人不是对他点头哈腰,谄媚至极。
现在,竟然要堂堂的快班捕头,去给百姓问好。
林醉见到吴哲的犹豫,上前捏住了他的手臂,准备和他讲道理。
“诶诶诶,我说我说。”
吴哲一步上前,拦住卖草帽的大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您吃了没有?今日的生意怎么样?”
“都好都好,官爷,您慢慢忙。”草帽大叔连忙挑起担子,穿过雨幕,匆匆离开。
雨纷纷,原本匆忙而热闹的雨边街市,忽然出现一种诡异情况,吴哲所到之处,身外五尺变得空无一人。
吴哲心里的怨毒已经到了极点,林醉这是把他的脸按在地上摩擦,他的脸上的红晕已经爬上了耳朵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大不了和他鱼死网破,老子回家不干了!
但他回头之时,林醉却是将手里的零食分给了一众赤着脚丫在雨中嬉戏的孩童,路人也热情地和林醉打着招呼,画面其乐融融。
一时间,吴哲竟觉自己有些孤独,他从未曾走近他们。
但只是一个瞬间,他的悲悯念头就被压倒。
那些就该是贱民、愚民,不把他们踩在脚下,如何显得自己高高在上?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挤出一个热情的笑容,开始学着其他捕快巡街的方式,拱手作揖,嘘寒问暖。
忍耐,不是认错。
林醉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