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泼赖儿,还说不欠着老夫,我那扇子呢!”老头吹胡子瞪眼:“说好的第二天,来日就不见了踪影。”
赵立宽一拍脑袋想起来:“你等我一下。”
说着一溜烟回家取来老头的扇子,直接递还给他:“第二天就北上打仗去了,没想起这事。”
吴老头要去掏钱,他直接拒绝道:“不必了,跟老丈开个玩笑,一看就是德高望重的前辈,我原本准备第二天就还你的。”
老头将信将疑,赵立宽自然是吹牛的,他当时想的是老头不拿钱赎他就拿去卖了肯定值钱。
不过历经生死,他也豁达许多,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不必那么斤斤计较。
在瓢舀河边,能不能活真算是全看天了,卖个人情也好。
“爷爷哪用你施舍!”老头身后小女孩率先说话,“你用一首诗词赢得,我也用一首诗赢回来,你出题吧!”
赵立宽听了笑呵呵道:“小姑娘,你有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我不跟你赌,你怎么办?”
小姑娘呆在那,脸色涨红。
吴老头连道:“三贯钱少不了你的,那战报里说的周军都头赵立宽莫非就是你。”
“正是在下!”说起这件事,他还是颇为骄傲。
吴老头看着他缓缓点头,眼神都变了,小姑娘则震惊不已看着她。
“功劳是有,差点把命搭进去了。”赵立宽也不赶时间,便在河边草皮上坐下,和老头闲聊起来:“要不是风向有利,几十个人就成给辽军塞牙缝了。”
吴老头上下打量他:“你这个年纪难得,胆气见识都不是寻常人有的,事到关键那一下能豁得出去的也不多,老夫也有三分佩服了。”
“过奖过奖......”赵立宽拱拱手:“我是那好运回来的,还有许多人都回不来了。
不过这谁说得清呢,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可能就是这意思吧。”
“一将功成万骨枯......”吴老头和小女孩都念一遍。
吴老头笑道:“你小小年纪说话倒像历经世事,年轻人该当志在四方,正是心气高涨志气蓬勃时候,本不该说这些枯朽之言。
不过你这年纪却历经了许多生死,比许多空活半百的见识多了。
老夫暂代百姓谢谢你。”
赵立宽也发现,这位老头也没那么小气,而且见识也不小,谈天说地他无有不通,到过的地方也很。
只是旁边的小姑娘一直不服他,时不时就要刁难一下,总想着和他赌诗,但赵立宽懒得理会他。
待了一个时辰左右,要赶着去军营点卯他才拱手告辞。
之后几天,他有时也会带着小蓉钓鱼,在这遇到老头聊上几句,慢慢知道那小姑娘是他孙女,闺名吴仙衣。
有时遇见小姑娘也不给他好脸色,敌意十足,赵立宽也莫名其妙,自己哪里惹他了?
接下来的日子,分水街驻马店的事不用他管,高宁英更多让他管理军务,时不时还要管宣州官府那边的事,慢慢和宣州同知、判官、录事参军、司事参军等都熟络了。
对这些公务也越发了解和娴熟。
大家也见识他在算术方面的厉害,有什么事常找他帮忙。
时间不知不觉到九月中旬,其他人的封赏令已陆续到节帅府,升官的赏钱的都有,可赵立宽的却一直没有动静。
大伙都有些奇怪,从宣州到洛阳,再迟也该到了吧,怎么没个风声呢。
......
吴光启的府邸位于宣州城东,红漆门青瓦白墙,临街的围墙长百余步。
他如今下放的是宣州学政,职责是监督当地教育工作,说白了就是闲职,一个学政按理不会有这样的豪宅。
奈何他一个在户部差遣的徒弟以前在宣州做过同知,在这刚好有宅院,无论如何都要送他暂住。
吴光启也不好推脱,就住了下来。
半夜,他同样闲看灯影,在书房读南方送来的邸报,看看京城最近发生的事。
老妻为他沏茶,还要看孙女的功课,几个姬妾在外屋做针线活。
窗外院子里流光皎洁,时不时能听到远处的虫鸣,悠闲的时间慢慢流逝。
看着如水般凉薄的月色,吴光启心里也有些冰凉,想到之前的朝堂往事,他一心为国为君,终究抵不过远近亲疏。
他尽心尽力,千言万语据理力争,也抵不过卫王几句话而已。
大周的江山,终究不是卫王就是朕王的,他一个臣子即便做十来年宰相,也不过是外人罢了,想到这,更觉窗前月色冰凉了。
宅院里安静,隐约能听到低声说话窃窃私语,这种时候脚步声变得格外清晰起来,门房小跑进来小声汇报,说京城来人。
吴光启缓缓起身,“我去看看。”
前堂里已看了茶,来人文士打扮,衣着光鲜。
他一眼认出来,惊讶道:“史翰林深夜到访有什么事吗。”
史翰林连起身拱手:“见过吴相公。”
吴光启摆摆手:“我是学政,哪是相公,你千里迢迢来我这,想必不是来串门的吧。”
“在下有陛下书信转交。”史翰林道,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镀金梨木匣子,郑重放在案桌上拜了,随后恭敬掏出一把小巧钥匙打开,里面是绢内衬,再里面才是信封,双手取出递送。
吴光启狐疑又不敢置信,陛下这时给他来信?心里也陡然紧张起来,双手接过,随后打开看起来。
初看都是君主关心臣下的话,让他有些感动。
之后便问他在北方过得如何,明不明白此前的过错。
这令吴光启顿时皱眉,他不觉自己有错,即便陛下问的也不该是他的错.......
看到后面登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再仔细看了一遍,发现确实没错!
陛下居然让他多观察观察郡王府女婿赵立宽,让他看看那是个什么人,他自己有何看法,写个奏疏发上去。
赵立宽?
那个和他钓鱼吹牛的年轻人,郡王府的女婿,一个北方边地的小人物,陛下为何这么在乎他?
他看向史翰林,对方恭敬看着他,显然不知道信里的内容。
吴光启一时觉得有些不解,这事就跟做梦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