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长廊,穿过庭院,腹中的胎儿终于安稳了下来。宁珂环望着这偏僻的庭院,被厨房传来的切菜声吸引去了注意力,宁珂扶着还有轻微余痛的肚子,放轻了步子走去,只见厨房中宇文拓拿着菜刀极不熟练地切着案板上的胡萝卜。
看他专注的神情,宁珂却低头嗤笑了声,抬眸间二人正好四目相对,对视上的二人皆是一怔,倒是宁珂先反应了过来,扭头就往回走。
“珂!”见她话都不说就走,宇文拓连忙放下菜刀追了出去。
听见他的呼唤,宁珂停住了脚步,双眼不知何时变得朦胧,她转身过去看他,脸色冰冷:“司徒公大人不是说君子当远离庖厨吗?宁珂可是记得司徒公大人从前根本不进厨房。”
宁珂低头笑着,想起宇文拓第一次进厨房是化身剑痴后陪那女娲之女一起做饭,心中不免泛起一阵酸涩:“果然,遇见那个人美心善的女娲之女后,司徒公大人就不一样了。宁珂就不打扰司徒公大人的雅兴了,告辞。”宁珂说罢,转身又往前走了几步。
“珂,别走。”宇文拓拉住她,“我们两个说话有必要这么这么见外吗?”
“我们两个?”宁珂抡着臂膀却没能甩开他的手,她看着他拉着自己臂弯的手冷笑道,“敢问司徒公大人,宁珂与您有何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你是我爱的人!”
“那日司徒公大人设局擒我时不是说你爱我是假的么。”
“这才几日怎么就变卦了?”宁珂勾了勾嘴角,“想是司徒公大人诸事缠身忘了吧?”
“不过没事,本郡主的记性好得很,同样的谎话本郡主不会相信第二次。”宁珂盯着他的手,“男女授受不亲,司徒公大人身居高位,更应自重。”
“珂,那日我在酒局上所说的话,除了那句假的,剩下的字字句句都是真的,十八年的相知相伴,你对我们的感情就那么不信任吗?”
“信任?宇文拓你现在跟我谈信任是不是太荒谬了?我是骗了你,可我独孤宁珂自认从来没有伤过你,但你呢?是你在我最信任你的时候将我出卖的。是啊,十八年的相知相伴,十八年的感情,我信任你,可我换来的是什么?”
“我换回来的是你的一句‘假的’,是你联合别人将我困在那暗无天日的战牢里。”宁珂用力甩开他的手,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朝他吼道,“宇文拓,你要我怎么再信任你!”
小腹的疼痛席卷而来,宁珂重重地喘着气,努力抑制着心里的怨气:“宇文拓,我不想跟你再说这些了,以后也不想再介入什么救世灭世,你把结界收了放我走吧。”
见面前的宇文拓没有反应,宁珂不屑道:“行,你不收就算了,天外村的战牢都困不住我,你这小小结界又能奈我如何。”
宁珂再次转过身,可还未等她走出半步,身后一双有力的臂膀却先将人拥在了身前。
曾经熟悉的拥抱、熟悉的温暖此刻在宁珂的眼中与禁锢毫无差异:“放手!宇文拓,你放开我!”
“我不放!”宇文拓紧紧拥着她,他是真的害怕自己一放手以后便再也触摸不到她,从此之后又变回孤家寡人一个,“珂,对不起。”
此言一出,上一刻还在挣扎的宁珂下一刻便静了下来。对不起,宁珂心一沉,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是自己这辈子第一次听到宇文拓说这三个字,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冷傲的宇文拓也学会了说对不起。
“对不起,”宇文拓以为她没听清楚,所以伏在她耳边又认认真真说了一遍,“珂,我不应该在你最信任我的时候将你困住,人魔大战不可避免,这场大战我没有必胜的把握,你为了我背叛魔界,我不知道你回去后魔君会如何对你,我只想你好好的。古月说天外村人魔难犯,是最为安全的地方,我只想把你留在最安全的地方,用这种方式留住你是我能想到保护你的最好方式,只要你好好的,哪怕你恨我,我都认了。我承认我高估了我自己,再见到你的时候,对你,我真的做不到。我不想你恨我,不想你离开我。”
宁珂在他身前静静地听着,浑然不知泪水从眼角滑落,一道道清流淌过她绝美的面庞,似乎每一道都是刻骨铭心。
“珂,”宇文拓轻轻转过她的身子,一手温柔地为她擦拭泪水,他诚恳地请求她的原谅,“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听着他近乎恳求的语气,宁珂轻轻抬起了头,一双泪眼凝视着他深邃漆黑的眸子,久久不做声。
“珂……”宇文拓见她流着眼泪不说话,刚准备开口,便听见宁珂颤抖委屈的声音。
“我以为……”泪水一阵一阵地往外涌,模糊了宇文拓的样子,宁珂泣不成声道,“以为你不会再要我了……”
“珂,”宇文拓将她拥入怀中,忍不住眼含热泪,“我怎么舍得呢?”
我怎么舍得呢?这仿佛是宁珂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她将头埋进了他的胸膛,反复回味着,眼泪直掉。
宇文拓轻抚着她发颤的身子,无声安慰着,好一会宁珂才平复了下来。
“拓。”宁珂抬头看他,正想说话却闻见什么味道。
“嗯?”见她欲言又止,宇文拓柔声问着,“怎么了?”
“那个……”宁珂有些不确定道,“锅好像糊了……”
“我炖的汤!”想起灶上煮着的汤,宇文拓立即松开宁珂冲进了厨房。
宁珂坐在桌前,看着宇文拓端上来的一道道热菜,心中止不住生出感动。
“看什么?”宇文拓将碗筷递到她手里,“大肚子,赶紧吃饭吧。”
“嗯。”宁珂端着碗筷,夹了一筷子菜就着饭往嘴里送。
“我本来跟厨娘学做了鸡汤,但是没注意,糊了,所以只能临时让厨房简单做了鱼汤。”宇文拓盛了碗鱼汤送到宁珂面前,“菜的味道怎么样?”
“嗯,”一滴眼泪滴落在碗中,宁珂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挺不错的。”
“是吗,我第一次做。”宇文拓不确信地尝了口自己做的菜,下一刻却嫌弃地吐在了空碟子里,“胡说,明明不好吃。”
“你也别吃了,”宇文拓伸手拿过她手上的碗筷,随后又将勺子递了过去,“你先喝点鱼汤垫垫肚子,我让厨房准备饭菜。”
“对我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宁珂看着他,眼中闪着点点泪光。
“珂,放心。”宇文拓坐近了些,将她搂在了怀里,“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嗯,”宁珂环住他的腰身,尽量从他身上获得更多的安全感,这样的时光能有多久她根本不能确定,“拓,你不许食言。”
“不会食言的。”他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和脆弱,将她搂得更紧了。
吃了午饭,两人一起躺在了榻上,宁珂怀着身孕总归是容易疲惫,窝在宇文拓的怀里很快便睡了过去,等人睡沉之后,宇文拓睁开了眼,轻轻帮宁珂调整了姿势后,一个人悄悄离去。
宁珂做了个噩梦,梦中的自己被魔果控制了心神,宇文拓为了救自己竟划破掌心,为自己吸走充斥在体内的魔气,却让赶来搭救的陈靖仇砍下了右臂……
“不!宇文拓!”宁珂吓得冷汗直冒,一下自榻上惊坐而起。
“怎么了?我在。”听见宁珂的惊叫声,宇文拓连忙放下手中的小盅,赶到宁珂身旁,“身子不舒服吗?”
“不是,”宁珂摇着头,还是有些惊魂未定,“我做了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