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那条龙的逆鳞。”
雅安一字一顿道，语气无比的肯定。
他也是吃过希腊神话版《山海经》食谱的人，对于龙的逆鳞自然有自己的认识。
摩西摆放在桌子上的逆鳞色泽黯淡，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雅安一旦入手轻触，便有一股能量顺延着手掌向上，冰冷与暴戾的感情同时入脑。
这点感觉对于雅安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轻呼了一口气，打量着摩西有些苍老的脸，“实在难为你了。”
“可惜没有就此杀了它……”摩西话语间多有不满，还带着可惜。
在黄金人类的语言中，神明单独称呼为“祂”，人类以男女分别为“他”和“她”，其余的不管是巨龙还是野牛，有没有智慧，全部冠以“它”的称呼。
多么谦卑，又多么傲慢。
位于神之下，仅位于神之下。
雅安看了他一眼，“摩西，你现在还觉得你能杀了它吗？”
如果按照雅安的那一套简单的计量法来算，大概是弱小神力的摩西应该不可能是巨龙的对手。
但是凡事总有个例外，就好比战神阿瑞斯在特洛伊战争中被狄俄墨得斯刺伤……
嗯，一个凡人无名英雄就这么击败了奥林匹斯十二主神。
该怎么说呢？
不愧是伟大的战争之神阿瑞斯吗？
“我依旧这么觉得，”摩西面色平静，紧紧凝视着雅安以及他手上那一枚黑色龙鳞，“如果再来一次的话……”
雅安打断了他，“没有下一次了。”
“那条龙的伤势……”
雅安手中不断摩挲着黑色的龙鳞，上面的怨气大的惊人，他又一次打断了摩西，语气意味深长，“无论那条龙的伤势有多么严重，在它的体型面前都只能算是小事。”
他停顿了一下，“它不仅仅只是巨龙，还是魔怪。”
摩西听后，沉默了。
黄金人类普遍缺乏对魔怪的理解，这本来就是众神的职责，卡俄斯世界不讲究什么二元对立，相互平衡，神明的实力远胜于魔怪，更何况如今的世界，连众神都少的可怜，更不用说魔怪。
而雅安不同于其他人，他很明白魔怪虽然不像诸神一样全部都不死不灭，只能陷入沉睡，但是多半都具有一定的不死性。
也许在战斗的时候摩西或许可以和那条巨龙拼一个两败俱伤，但是一旦两者都稍稍缓上几天，那么巨龙可能已经接近痊愈，而摩西则依旧伤痕累累。
这本质上依旧是黄金人类和神明魔怪之间体质的差距。
雅安作为一个一身反骨的造反头子，怎么可能不去了解这些。
两者相互沉默一会儿，他又对着摩西说道：“为什么不找一个空旷的屋子……”
摩西摆了摆手，也学着雅安打断他的样子打断了他，“我清楚我的伤势，也清楚所谓治疗的极限。”
没错，巴别塔第一层每一个的房间都是每一个大型疗养仓，专门用来治愈黄金人类，这也是为何他会把失去力量昏迷的黄金人类放入巴别塔的房间，摩西从房间中醒来的原因。
这是雅安对于黄金人类的最大的贡献之一，有了这个疗养房间，因此，雅安即使在辞去祭司的职位后，依旧能有着与众不同的地位。
同时这也是一个试点，在治疗的同时收集黄金人类的数据，从中汲取关于大地母神盖亚造人和天空之神乌拉诺斯赐福的“智慧”。
这是一百年前的技术，从那以后雅安就再也没有对此进行升级过。
原因有很多。
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雅安不敢继续升级下去了。
在古希腊神话中，第一重要的是不要招惹到神明，除非你已经发育到已经有了神王的实力。
不然的话，哪怕是像普罗米修斯这样的和宙斯同辈分的提坦神也只能落一个备受折磨的下场。
其次就是要懂得界限。
在希腊神话中，医疗的权柄是由光明神阿波罗掌握的，他的半神儿子阿斯克勒庇俄斯医术高超，用美杜莎的鲜血制成了一个可以复活死人的魔药。
这个人医术如此高超（可以复活死人），背景如此深厚（是奥林匹斯十二主神的儿子，神王宙斯的孙子），那么，他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呢？
宙斯认为一个凡人掌握了复活死人的技术对于神明来说是巨大的亵渎，于是干净利落的降下一道雷霆劈死了自己的半神孙子。
可见，你在希腊神话里人前显圣也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可以相信神明的威能，不要相信祂们的慈悲。
当然，更不要相信神明的品德。
你觉得自己掌握的技术对于神明来说一文不值，其实却不明白自己自己已经触动了祂们的权柄——诸神最核心的能力。
阿斯克勒庇俄斯能够复活死人，实际上已经是对冥神一系的挑衅，宙斯自然不会予以保护，甚至还会抢先一步施加刑罚，维护自己身为神王的威严，团结冥神一系的神祇。
雅安深明这个道理，因此在将医疗提高到“生生不息”——也就是只要是还活着，就可以慢慢恢复的地步的时候，就不愿意继续再进一步了。
再往上，雅安也会触碰到阿斯克勒庇俄斯的界限。
死而复生。
但是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的医疗技术对于治愈凡人来说可以说是无往不利了，但是一旦涉及到诸神或者同层次魔怪的伤势，那么也就无能为力了。
非不能，实不愿也。
为尊者讳。
摩西同样也清楚雅安技术的极限，因此也没有去做一些无用功。
他咳嗽一声，不是在装模作样，而是真的咳出几滴鲜血，他垂眸看了一下手心的鲜红，没有想着隐瞒，但是也并不在意，语气有些低沉，对着雅安开口道：
“现在就开始唤醒其他同伴，可以吗？”
毕竟医疗舱是由雅安发明的，黄金人类的病症也是雅安最为清楚，由他来进行掌舵是最稳妥的。
雅安看着空悬着的无数个面板上的数据，大致情况已经全部清楚，与预期并无不同。
于是他道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