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讲担心，说打算

周远站在厨房门口喊道:“姆妈，燕燕让你给她洗澡。”

秦梅的哭骂声戛然而止，嘴里骂骂咧咧道:“这么大的妮了，怎么还这么黏人呢？

三婶子，豆儿媳妇，今天谢谢你们了，我命苦啊，我爹妈一死，那边就不把我当人了。”

听秦梅倾诉的两个人，就是周老四家两个邻居。

一个是周老四本家三叔家的，肯定不是亲的，也就是辈分比周老四大一轮。

再一个是外姓邻居，反而喊秦梅婶子，不过也不用当真。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这两家啊不管什么原因，但都是跟周远家有来有往。

豆儿家的这几年处于发家阶段，也没别的，这家男人是在部队一到这边的时候，就跟着部队走了。

而那个三婶跟周老四家的关系就有点古怪了。

这是从周远爷爷那一辈就存在的事情，也没别的，羡人有，笑人无而已。

像是赶鸭子这个活，看上去比老老实实种地挣钱，但也有它的风险存在。

别的不说，要是夏天的时候，湖面上起个风，雷电天气，还有吸血虫，毒蛇毒虫什么的，不管碰上哪一样，那都是有命挣钱没命花。

所以在周远爷爷那辈上，当时没人肯干这个。

却是没想到后来碰到了林家这个好东家，眼见着周远家从他爷爷那一辈开始，日子就比其他人家好过，当初那几个本家兄弟不计较，他们家媳妇也会嫉妒。

嫉妒归嫉妒，平时偶尔冷嘲热讽的也不少，但是遇到事了，也还过得去。

两家关系古怪也就古怪在这里。

周老四的三叔三婶应该是本家最胖的一对，个子不高，平时本家有点什么事，该出的份子一分不少，不该说的闲话也是半句不缺。

也就是那种又花了钱，却是不落好的性格。

三婶手里的缝补活没停，眼眸低垂，却是咬断线头说道：“家家不都是这样的，当年我家老三被全村人拱着当了村里的保长，所有的破事烂活都是我家担着。

结果小日子走了，反而把我家老三当成了汉奸。

这让我哪儿说理去？也幸好老三死得早，不然等到这时候，说不定就要像唐家那个女婿一样吃两粒花生米。

早知道，当初还不如让我家老三跟大伢子他爷爷去赶鸭。····”

好嘛，本来是劝人的，结果十句话都是说她自家事，根本就没想着劝秦梅。

豆儿媳妇倒是眼神活泛，起身虚扶了秦梅一下笑道：“公道自在人心。

婶子你也别气，大家都看在眼里呢。”

这话就比较讨巧了。

这事也的确不好劝，谁知道秦梅今天骂了，明天会不会又变了态度。

但今天两人听了这个事，肯定会在村里传遍就是了。

今天周远一家是忙了一天卫生，家里搞得清爽干净，周远感觉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晚饭时间后，一家人坐在门口乘凉，周老四才面色严肃的说道：“说说吧，你林伯伯是大气人，不跟你一般见识，给咱们家撂下一句话，只要他那个店在，你想去随时可以去。

但你也这么大了，以后到底干什么，你总得跟我们说一声。

别想着听那个姓宋的说的那样入伍，俗话说的好，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

也别想着像镇里的二流子那些人一样，你敢那样，老子抽死你。”

好嘛，一段话，堵死了周远两条路。

周远眼神扫视一圈，秦梅把干干净净粉嫩粉嫩的周艳搂在怀里，手里拿着把蒲扇正给小丫头赶蚊子。

小丫头身上穿着小衣，洗完澡后，还有几分幼崽的可爱。

周二伢坐在边上，仍旧鼓着腮帮子，看来心里那股愤懑还是没下去。

周老四跟秦梅眼神都盯在周远身上。

这让周远稍微有点紧张，他干咳一声，思虑片刻，这才说道:“爹，其实中午那话，我没瞎说，我真想跟着你学赶鸭子。

你们先别急，先听我说。

林家就好比咱们村里唐家，我现在就好比满仓叔。

我最近听宋老师说那些，咱们平民老百姓，跟林伯伯那样的地主老财天生是仇人。

你想想，大势我管不了。

但万一将来某一天，别人逼着我对付林伯伯，爹你该如何看我。”

“你敢那样，老子抽不死你。”周老四听罢，就是怒火中烧，左右寻摸着家伙。

“对啊，到时候爹你肯定不许，但要是有人拿枪顶着我脑袋，一定要我那样干呢？”周远也不急，周老四下身只有一条系绳子的大裤衩，没有皮带，暂时摸不到东西揍他。

“那也不行，实在不行咱们就不做了，回家种地。

再不行，咱们就养几只鸭子，老子教你赶鸭子。”

周远双手一摊，做出一副还是如此的模样，小丫头却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沉默，

片刻，

周老四又沙哑着声音说道:“你说那个事真会发生？”

周远自然明白周老四意思，却是劝道:“爹，你就别多想了。

我林伯伯读过多少书，多聪明的人，我能想到的事，他想不到？

我也就不想跟他成仇人。

真成了仇人，谁弄死谁还是两说的事情。”

又是沉默，周老四明白了周远的意思。

半晌，秦梅问道:“那你就在家里种地了？饿不死，一辈子也不可能有出息。

你可想好了。”

“……我是想着这样……

到时候，说不定咱们父子都能吃上公粮。”周远把他这几天所想的跟父母说了一遍，也就是试着鼓动工作组设立养鸭场的事。

“啧啧……这个事，这个事，好像是那么回事。

不过老大，你别以为养鸭是什么轻松活，也是又苦又累还危险的活计。

你先别去说，等你身子大好，改天我带你出去遛一圈鸭子，在外面待几天，你就知道这个活不比种地轻松了。”

周远废话这么多，也就为了这个。

要是没有交公粮，提留款，也没有以后的合作社，挣工分那些，那周远倒是情愿种地。

虽然日子贫苦一些，但至少自由，一点脑子不伤。

但他知道后面几年的事情，他知道，不管别的行业多苦，都没有农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