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孙老板也是冲昏头了。
就算这些人心里抱着别的想法,也没可能在这个场合上,公然驳斥詹青阳的面子。
本来就是有求于他,怎么可能落井下石?
“并非算命,只是偶尔来了兴致,会帮人看看手相。”
詹青阳矢口否认,擤了擤通红的鼻子,当着一众学员的面,也不卑不亢。
周为民狐疑地盯着詹青阳被蒙住的双眼。
他看出这黑布包裹地严严实实:
“你蒙着眼帮人看手相?”
“不畏浮云遮望眼,总是可以用手摸的。”
“方便解下来么?”
“贫道怕吓到您。”
詹青阳摇着头,却从袖袋里掏出个绿色证件,
“您不如看看这个。”
周为民拿过来一看,是残疾证:“一级?”
等同于官方认定,这个人什么都看不见,这能确认他不是装作一个瞎子。
“那个证件是假的!”
田盈盈终于探出头来,
“他根本没瞎,他分明就能看见。
只是他假装看不见,然后忽悠别人说自己开了【天眼】。
这样就能让人相信他是真的有本事——
我妈就是这么被骗的!”
田盈盈刚才没露头,一些人的视线都放在了两个督察身上。
眼下看清了女孩,几个中年女性不由凑在一起,小声抱怨:
“这不是王翠英那闺女吗,怎么又来捣乱了?”
“干脆让大师退了她妈的学费得了,既然不信,干嘛还死乞白赖的套近乎?”
“给王翠英打个电话,赶紧把这丫头领走……”
詹青阳歪了歪头,像是侧耳倾听。
他算是明白这两个督察怎么会凭空冒出来。
原来是有个臭丫头报案了。
但他完全不慌,平静道:
“王翠英的女儿是么?有空了,不如亲自去问问令堂,贫道到底有没有说过什么【天眼】。”
又转过头来,对周为民说,
“督察官,贫道从未以任何玄学的名义牟利过。”
“那可以确认一下您的眼睛么?如果您觉得冒犯,我们可以找一个更隐蔽的地方,您单独展示给我。”
“不必。”
詹青阳摇了摇头,很自然的解下了蒙着眼睛的黑布。
哗然声随着他眼眶的展露,霎时响起——
他们看到了眼眶。
也只看到了眼眶。
两个黑漆空洞的眼眶暴露在众人面前,就连周为民的汗毛都不由跟着倒竖。
詹青阳叹气道:
“贫道的义眼今早才拿去清洗,这才将眼睛蒙住,主要是怕吓到客人。
但督察官执意要看,也并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贫道是个瞎子,这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至于所有的费用,只局限于教学与香材两项,完全合法合规,也绝对没有瞒骗过孙老板。
督察官不信的话,贫道还有录音为证!”
他说着,又从袖袋里掏出了一只手机,按下播放键,显然是早有准备——
“请大师为我转运啊!”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何来转运之说?”
“大师可有避祸之法?”
“……求一道符箓,多少也有些作用——”
“停!”
周为民指着他的手机说道,
“符箓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作用?”
詹青阳摇了摇头:
“贫道师承小道山,那符箓是我道家清心咒,至于作用……起到一个安慰作用。
当然,贫道只是念及旧情,主动赠予,并未索要钱财。”
他的话滴水不漏,周为民挑不出什么毛病,任他继续播放下去——
“我愿意重金把这枚符箓买下!”
“交深缘浅,当断时,必舍离。”
“大师可愿收我为弟子?”
“包月、包季、包年……要发票吗?”
……
等录音放完,詹青阳身正不怕影子斜,拂袖冷哼一声:
“贫道一直和客人们讲起,【尽信不如不信】,事在人为,万不可盲目迷信。
分明是孙老板一意孤行,自以为是。
如果孙老板觉得,贫道收费并不合理,那贫道大可全额退还,只求你莫要泼人污水。”
孙全福咬牙切齿。
他怎么可能为八万块钱发这么大的火?
是自己的财运被平白转走了!
但一直旁观的宋春眠,却瞧出了端倪,凑近周为民,小声道:
“这个詹青阳口口声声不提钱,拿‘缘分’当作幌子,实际上是为了让人买课——
当了徒弟,就是缘分尚在。不愿拜师,就是缘分已近。
他用这种手段,把钱流通在‘制香学艺’的范畴里。
至于什么符箓、转运、算命,都只不过是算作‘朋友’之间的玩笑,分文不取。
这样就能规避违法风险。”
周为民咬着牙点点头:
“但问题在于,这一切都特么是合法合规的。”
疑罪从无。
这个詹青阳深谙法律条例。
他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是卖课的。
但价格又明显过高。
寻常人如果想要学习,不会花着高价来他这里听讲。
诚如孙全福所言,不是图他有本事,谁会愿意来他这里琢磨香道?
只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算有人举报,这些相信他有真本事的‘学生’,也会拼了命的为他打掩护。
于是周为民也有了决断,看向孙全福:
“行。那让道长把钱退回去,你就不要再胡搅蛮缠了。”
孙全福欲哭无泪:“我的财运怎么办?”
“什么财不财运的?再搞这种封建迷信,是不是想去督察所里冷静冷静了?”
官方的话还是好使,孙全福哑火了,只能恶狠狠地瞪着詹青阳。
连督察都在帮他,谁敢说他不是法力高深?
但周为民话锋一转,一把拽过了黄毛:
“不过,一码归一码。詹道长还是得跟我好好解释,你为什么指使这个孩子跟踪别人?”
詹青阳仍是否认:
“指使?贫道从未指使过任何人。”
周为民瞥了一眼黄毛,后者连忙说道:
“不是你让我跟着田盈盈的吗……”
詹青阳没有反驳什么,只是手指拨动起屏幕,又播放起一条录音。
里面赫然是他和黄毛交谈的声音——
“你既然无法支付咨询的费用,作为交换,不如帮贫道一个小忙,如何?”
“什么忙?”
“不难。我有一个学生,觉得自己的女儿实在叛逆,不服管教,成天到晚出入娱乐场所……你对那一片比较了解,所以——”
录音沉默了一阵,不知道面对面时还发生了什么。
却听到黄毛忽然说:
“我懂了,包在我身上!”
“你懂你m了!?”
周为民一拍黄毛脑袋,气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