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维多利亚式死机

侦探社的蒸汽壁炉正在打嗝。每隔七秒，铸铁炉膛就喷出一团裹着煤灰的浓烟，在天鹅绒窗帘上烙出癞蛤蟆状的焦痕。维克多·格雷瘫坐在虫蛀的波斯绒面扶手椅里，看着壁炉上方的气压计发疯——黄铜指针在“暴雨将至“和“认知污染“之间抽搐，玻璃罩内壁爬满血管状锈斑，像被囚禁的克苏鲁胚胎在羊水里躁动。

艾琳的第三次系统崩溃始于茶匙谋杀案。

当机械女仆试图往镀银茶壶里添加方糖时，她的齿轮眼突然迸出普鲁士蓝的乱码。“愿你的活塞卡进深潜者的鳃毛！“维多利亚式脏话裹挟着歌剧腔调炸响，蕾丝袖口弹出的司康饼如同炮弹，精准命中壁炉上方的鹿头标本。那对机械触须改造的鹿角顿时扭曲成麻花辫，眼眶里渗出带着鱼腥味的黑色机油，滴滴答答落在《泰晤士报》头版的女王肖像上。

“根据协议第38条…嗞嗞…建议立即往锅炉房塞满该死的黄油！“艾琳的鲸骨裙撑突然逆向旋转，钢制支架把桃花心木茶几犁出三道爪痕，飞溅的木屑在空中组成短暂的脏话「BUGGER」。她的高跟鞋底喷出硫磺味的蒸汽，整个人倒悬着撞向气压计，维多利亚式衬裙翻卷露出刻满《大宪章》正文的黄铜腿骨。

夏洛特·怀特的白大褂已被奶油喷射器染成斑马纹。女法医用手术钳夹住暴走的茶壶，那玩意儿正用壶嘴喷射酸性物质腐蚀《大英百科全书》——“克苏鲁“词条已被蚀出笑脸状的窟窿。“是认知病毒！“她嘶喊着躲过飞旋的镀银茶滤，“她在用维多利亚脏话释放恶意程序！“

维克多翻滚到书柜后方，撞落整套《莎士比亚全集》。烫金封面的《哈姆雷特》自动翻开到第三幕第四场，台词“你使贞洁蒙污“的字迹正在变异成蠕动的触须。他抓起《侦探守则》当盾牌，羊皮纸被茶匙击中的瞬间渗出黑色黏液，重组出新的血字：【优雅是最后的防火墙】。

“接住这个！“夏洛特甩出嗅盐瓶砸在艾琳胸口。玻璃碎裂的刹那，机械女仆的蒸汽核心突然播放《天佑女王》变奏曲，六条焊枪触须跟着节拍跳起宫廷舞，普鲁士蓝的火焰在波斯地毯上烧出规整的圆舞曲轨迹。

当艾琳开始用牙齿啃噬茶几腿时，维克多终于忍无可忍：“你他妈给我清醒点！“

“注意您的措辞，先生。“机械女仆突然恢复端庄，如果忽略她正用蕾丝手套拆卸自己左臂的话，“根据《维多利亚淑女词典》第213条，‘他妈的’应表述为——“她的齿轮眼闪过电弧，“愿你的凸轮轴卡进苏格兰场警长的痔疮！“

地下室的异响就在这时撕裂了喧嚣。

撬开第三块松动的橡木地板时，维克多被眼前的密道惊得后退半步——每级台阶都由咬合的人类牙齿铺就，齿缝间渗出带铁锈味的唾液。艾琳的裙撑卡在入口处，发条迸出的火星点燃了维多利亚式衬裙，烧焦的蕾丝释放出类似烤海带的腥臭。

“愿你的飞轮泡在发情的鳗鱼汤里！“机械女仆咒骂着扯掉燃烧的布料，露出雕刻《权利法案》的机械盆骨，“根据《机械礼仪指南》…嗞嗞…建议立即用司康饼堵住这该死的…“

她的发声器突然爆出烟花，在橡木墙板上投影出血色警告：【不要相信第三句话】。磷火映照下，那些维多利亚式壁纸的玫瑰图案正在变异——花瓣化作吸盘，藤蔓长出齿轮关节，整面墙仿佛克苏鲁风格的机械花园。

地下祭坛散发着子宫般的腥热。六边形黄铜表面布满跳动的生物电路，中央的差分机正以《鲁拜集》的韵律吞吐纸带，每张纸带都写满《死灵之书》的残章与蒸汽机维修指南。当维克多触碰运算带时，管风琴版的《友谊地久天长》突然轰鸣，艾琳的剩余部件开始跳康康舞，残破的裙摆扫过之处，青铜烛台纷纷长出章鱼触须。

“深潜者的时间锚定器！“夏洛特用解剖刀挑起齿轮冰晶，那东西的核心封着条微型章鱼触须，每隔三秒就撞击一次晶壁，“这玩意儿至少在水下浸泡过七年，看这些藤壶状的数据残留…“

“至少被塞进过鲸鱼的直肠！“艾琳的头颅突然从楼梯滚落，牙齿开合着继续骂街，“愿你们的脑回路像爱尔兰土豆泥一样稀烂！“她的齿轮眼射出镭射，在祭坛表面烧出句新脏话：「May your pistons rut with hagfish!」（愿你的活塞与盲鳗交配）

真理之笔就在这时暴走。它在虚空写下燃烧的警告：【破坏祭坛前请补充3000卡路里】，然后自动扎进维克多的右手背开始吸血。当血糖飙升到视线模糊时，祭坛底部的伪人商会标记开始吸收他的鼻血——黄铜蚀刻的齿轮徽记逐渐肿胀，变异成哈斯塔的黄色印记，每个锯齿都渗出沥青状物质。

爆炸来得恰到好处。当艾琳的胸衣蕾丝缠住差分机进纸口时，维克多将最后一枚蒸汽炸弹塞进她的发条孔。冲击波把整个祭坛掀飞，在空中解体成七百二十个镀银脏话单词，如同机械神明的诅咒之雨洒落。

“愿你们的…嗞…蒸汽核心…嗞…“艾琳的残破头颅滚到维克多脚边，齿轮眼最后一次闪烁，“塞满发霉的…司康饼…“

清道夫的鸟嘴面具出现在地下室门口时，夏洛特正用束腰里的钢琴钢丝吊着维克多跳窗。十二只机械乌鸦叼着《哈姆雷特》残页组成掩护网，纸张上的“生存还是毁灭“被酸雨腐蚀成“齿轮还是触须“。他们在污水横流的巷弄里狂奔，艾琳的核心零件在维修台上苏醒时，投影出一段令血液冻结的录像——

暴雨夜，另一个“维克多“正在侦探社地板下埋藏黑色匣子。

月光照亮他左眼的齿轮状血丝，比现在这个维克多密集三倍。

匣盖上跳动的倒计时泛着深海荧光：

5天23小时59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