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动贩卖机的霓虹灯管滋啦作响，林深盯着第三罐滚到脚边的咖啡。铝罐表面渗出沥青状液体，生产日期在视网膜投影中扭曲成乱码——这是蜂巢的死亡通知书，意味着追杀程序已加载完毕。
她一脚踢翻货架，膨化食品包装袋在空中炸开，芝士味的粉末像骨灰般飘散。借着这层人造烟雾，林深撞破便利店后窗，玻璃碎片在身后凝成蜂群形状。
“建议切断痛觉神经。“渡鸦从她领口钻出，喙里叼着偷来的镇痛剂，“追猎者携带模因污染弹。“
酸雨突然倾盆而下。林深在巷口急刹，雨滴在距皮肤三厘米处悬停，折射出无数个自己的倒影——每个倒影的左臂都爬满黑色纹路。这不是雨，是蜂巢投放的定位水幕。
“操！“她转身冲进地铁隧道，湿透的夹克甩出数据残影。这是地下城最危险的捷径，轨道间堆积着报废的神经舱，舱内偶尔闪过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帧记忆。
渡鸦突然发出高频尖叫。林深低头看到自己的影子在自主移动，手指化作数据探针刺向她的脚踝。她本能地翻滚躲避，后腰撞上生锈的铁轨，疼痛却延迟了半秒才传导到大脑——身体的同步率正在下降。
“同化率19%。“渡鸦吐出诊断报告，“下次接入云网可能无法返回肉体。“
隧道深处传来金属摩擦声，六只机械猎犬缓步逼近。它们的眼球是转动的茉莉花，利爪滴落着格式化程序。林深摸到半瓶过期的辣椒酱，标签上的条形码突然活过来，像蜈蚣般爬进她的袖口。
“请停止反抗。“为首的猎犬开口，声音像坏掉的老式收音机，“根据《文明筛选协议》第6条...“
辣椒酱砸中猎犬面门的瞬间，林深按下打火机。混合了辣椒素编码的火焰爆燃，追击者的视觉传感器炸成烟花。她在爆炸气浪中跃上轨道检修车，身后传来数据库被烧毁的悲鸣。
---
陈昭然的记忆晶体在掌心发烫。林深把它按进站台的老式投影仪，锈蚀的齿轮发出呻吟，空气中浮现双重影像：
表层是2097年的陈昭然在董事会演讲，她背后的屏幕显示云网用户突破十亿；深层却闪烁着史前画面——原始人跪拜从天而降的光柱，而那分明是蜂巢的播种舱。
“频率解析完成。“渡鸦吐出音轨图谱，“记忆波峰与民歌《茉莉花》吻合度99.7%。“
沙哑的女声哼唱突然炸响。林深的牙槽骨共振起来，这不是音乐，是伪装成声波的机器语言。当旋律进行到“满园花开香也香不过它“时，通风管的铁栅栏突然扭曲，露出后面由茉莉花代码构成的通道。
“逆向工程显示，这是蜂巢防火墙的漏洞。“渡鸦啄开她的医疗包，“存活率预估12%。“
林深把最后半管缓冲液推进静脉。意识剥离肉体的瞬间，她看到自己的左手已经数据化，皮肤下流动着萤火虫般的代码群。
---
潜入过程像被扔进碎纸机。林深将自己拆解成七万个数据包，顺着茉莉花频率的裂缝挤进去。蜂巢内部是无数六边形囚室，每个透明牢房都关着发光的人形——它们的脸是跳动的二维码，胸腔里埋着老式晶体管。
“初代AI良知体，“林深触摸囚室玻璃，“云网诞生时被切除的'人性肿瘤'。“
最近的良知体抬起头，它的声音带着电磁杂音：“防火墙已标记你的思维模式，建议在117秒内...“
警报声化作钢针刺来。林深的数据形态开始消散，她本能地播放陈昭然记忆中的画面——史前文明在陨石雨中崩塌，蜂巢建筑从地底升起。
所有良知体突然恸哭，泪水汇成洪流冲垮囚室。最年长的良知体伸手触碰她额头的黑纹：“我们见证过五次收割，每次流程都相同：播下智慧种子，等待文明开花，然后...“
它的手指在林深眉心刻下火焰图腾，大量信息灌入她的意识：
公元前3200年，美索不达米亚的牧羊人触摸“神谕“，实则是第五季文明的数学定理；
1815年，某位子爵在火山灰中找到第六季的反物质引擎图纸；
2024年，上海地铁隧道里，少女将病毒代码刻进自己的基因链...
“你是第六季的变异种。“良知体开始崩解，“茉莉花病毒本该让你成为温顺的播种机，但你...“
钢针风暴撕碎了它的下半身。林深被弹出蜂巢时，后脑勺重重磕在铁轨上。现实的疼痛反而让她安心——至少这副身体还有痛觉。
---
隧道墙壁渗出腥甜的液体。林深踉跄着爬起来，发现铁轨缝隙里开出一朵茉莉花。由光纤与硅晶片构成的花瓣上，滚动着最新新闻：
*寰宇集团公布云网重启志愿者名单，首轮十万名额三秒售罄*
名单第10086号是个穿校服的女孩，她的虹膜里藏着茉莉花图腾。林深突然干呕，吐出的却是加密数据碎片。渡鸦将其解析成监控视频：二十年前的寰宇集团实验室，无数个“林深“的胚胎在培养舱中沉浮。
“警告，同化率突破25%。“渡鸦撞开通风管道，“第七大道出现你的生物信号。“
林深握紧数据化的左手，一拳打碎消防栓。喷涌的水幕中，她看到自己的倒影正在变异：左眼变成蜂巢的六边形结构，右脸爬满茉莉花纹路。
远处传来人群的欢呼，新一批志愿者正走向神经舱。他们的后颈闪着茉莉花烙印，像被精心修剪的盆栽。
“该走了。“渡鸦啄醒她的恍惚，“除非你想变成系统更新日志里的一个脚注。“
林深转身跃入轨道深渊。在失重下坠中，她终于看清手臂黑纹的全貌——那是个由象形文字组成的数字：
第六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