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9月8日阴《长城上空的北斗星》

沈兮兮今天用半瓶颜料证明了两件事:钴蓝比群青更适合泼墨,以及教导主任的镜片厚度堪比啤酒瓶底。

周老师布置国庆黑板报时,窗外的爬山虎正在偷听。“小满负责整体设计,“她指尖掠过我的草稿本,“夏栀可以发挥绘画特长。“沈兮兮突然举手:“老师!林小满上次美术课把太阳画成紫色!“她的小镜子把阳光折射到黑板,照亮我草稿上歪扭的火箭简笔画。

午休时战场拉开帷幕。夏栀踩着课桌勾勒长城轮廓,马尾辫随手腕起落轻晃。沈兮兮抱着颜料桶冷笑:“这么老土的题材...“话音未落,她“失手“撞翻钴蓝颜料。浓稠的蓝顺着粉笔画蜿蜒而下,在黑板右下角积成深潭。

“这是银河!“夏栀突然抓过画笔,蘸着颜料甩出星点,“烽火台改成空间站怎么样?“佟天默默掏出圆规,在浪花般的颜料渍上画出等距弧线:“近地轨道倾角42度...“顾远航不知何时站在后排:“标题区按黄金分割比0.618排版更协调。“

杨主任的皮鞋声从走廊传来时,牛约翰正用扫把蘸颜料画烟花。沈兮兮举着手机准备抓现行,却被佟天的卫星轨道图惊住——他给每颗星星标注了经纬度。“这是黑板报还是天文台?“杨主任的老花镜滑到鼻尖,“长城上方画外星飞船?“

“是天宫空间站!“我们异口同声。夏栀用画笔指着“外星飞船“:“您看这是太阳能板。“佟天推了推眼镜:“根据神舟十号运行轨迹...“杨主任举起双手投降:“行行,你们说了算。“转身时嘟囔着“现在的孩子“,后脑勺粘了片金粉。

顾远航突然轻扯我袖口:“报头字体建议改用仿宋。“他指尖悬在标题区上方,阳光将睫毛投影成测量标尺。“

最终成品让周老师举着茶杯忘了喝。蜿蜒长城化作星河堤岸,杨主任吐槽的外星飞船悬在佟天计算的轨道上,沈兮兮泼洒的颜料被夏栀改成星云。牛约翰的烟花里藏着龙傲天的Q版头像,顾远航偷偷用直尺调整了所有字体间距。

暮色漫进教室时,我摸到粉笔槽里有片硬物——顾远航落下的直尺,刻度边缘用铅笔标着0.618的记号。窗外的晚霞正以黄金分割的比例浸染云层,而杨主任办公室亮着灯,他桌上摆着我们黑板报的照片,老花镜压着张字条:“建议报送区艺术节展览——周小满“。

(正文完)

9月9日晴《校服裤脚藏着整个宇宙》

齐玥玥今天用校服演绎了什么叫“魔改“——她把裤脚剪成狗啃式流苏,结果半天之内全校女生都开始用圆规扎裤腿。

早自习还没结束,杨主任已经端着游标卡尺守在楼梯口。这个晨露未干的清晨,教学区瓷砖像照妖镜般锃亮,映出无数双“改良版“校裤在晨光里招摇。沈兮兮举报小分队的红袖章都快戳到我鼻孔:“等着看吧,周老师第一个抓你!“

“那边穿七分裤的!“杨主任的吼声让窗台上的麻雀集体起飞。我们齐刷刷回头,看见齐玥玥正把裤脚卷到小腿肚——她居然在迷彩服里穿渔网袜!沈兮兮兴奋得小本本都在颤抖,却突然僵成石膏像:杨主任的游标卡尺正停在她自己领口,那里翻出半截蕾丝花边。

“校规第九条!“杨主任的唾沫星子在阳光下划出抛物线,“衣领袖口不得添加装饰物!“沈兮兮的脸比齐玥玥的腮红还精彩,她昨天还嘲笑我分不清眼影盘和颜料盒。

班主任周老师抱着《春》的教案走进来:“今天仿写朱自清先生'红的像火'这句...“她突然停顿,目光锁定牛约翰的校服——这胖子用圆规在后背扎出北斗七星,此刻正被静电吸了满背碎纸屑,活像移动的告示板。

“牛同学,“周老师笑出酒窝,“你倒是提前演绎了'散在草丛里像眼睛'。“全班哄笑中,顾远航忽然举手:“老师,第三段第二句的'赶趟儿'用北京方言是否影响课文普适性?“他说话时正在用直尺调整袖口褶皱,确保左右各三条等距折痕。

数学课上李建国老师难得清醒,在黑板上画着数轴:“今天我们学正负数...“他转身时粉笔灰在光柱里起舞,牛约翰突然举手:“老师,您脸上有绝对值符号!“——老头左脸粘着根泡面,右脸印着教案本的横线,确实很对称。

课间操成了大型审判现场。杨主任挨个测量裤脚离地高度,齐玥玥偷偷把裤腰提到胸口,硬是把长裤穿成吊脚灯笼款。沈兮兮趁机告密:“老师!林小满把校徽别成斜的!“

杨主任推着老花镜凑近我衣领时,顾远航突然开口:“经度116.4°,北纬39.9°,此刻太阳入射角48.7°,校徽倾斜6°可避免反光刺眼。“死寂三秒后,杨主任的卡尺转向他:“你袖口沾了粉笔灰。“

“这是碳酸钙结晶体,证明我参与了课堂互动。“顾远航用纸巾擦拭的动作像在给文物除尘。

夏栀在我耳边嘀咕:“他擦汗都按秒表节奏吧?“

午休时齐玥玥在女厕成立“时尚作坊“,用荧光笔给校服画腰线。沈兮兮举着手机要挟告密,却被牛约翰的尖叫打断——这憨货把改锥插进插座想给校服烫洞,现在他的刺猬头每一根都支棱着静电。

放学时周老师堵在门口:“今日小练笔——《我的校服》。“沈兮兮立刻举手:“林小满写'校服是青春的裹脚布'!“

“我写的是'裹着青春跳街舞'!“我瞪着她扭曲的美瞳。

顾远航交作业时,周老师对着他工整堪比印刷体的作文感叹:“连泪痕晕染的位置都左右对称...“

夕阳把走廊变成金黄色的T台,我看见齐玥玥把校服外套反穿露出刺绣内衬,龙傲天在操场单杠上挂着破洞校裤迎风招展。杨主任举着扩音器追捕“奇装异服“,却踩到牛约翰掉落的改锥摔了个屁墩儿。

林婉月突然撞我胳膊:“你说顾远航的内衣会不会也印着坐标系?“夏栀从书包里摸出了块镜子:“快看!他在调整左右鞋带长度!“

镜面反光里,那个清瘦身影正蹲在自行车棚前,用游标卡尺测量鞋带剩余部分。余晖给他的白校服镀上金边时,我突然觉得强迫症也是种浪漫主义——至少在这个乱糟糟的青春里,有人替我们把世界整理成绝对精确的模样。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