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都御史罗文龙,长这么大还没挨过打呢!
更何况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文武官员,国子监太学生的面,被一个太监拿鞭子抽?
读书人的脸面,士大夫的体面,你叫我往哪搁?
士可杀,不可辱!
是可忍,孰不可忍?
罗文龙猛地站起身子,挺直了腰杆子,指着戴权怒骂道:“老阉狗,你安敢如此放肆?”
戴权也不废话,冷笑一声,抬手又是一鞭子,直接在罗文龙脸上绣了个X。
戴权一边抽,一边恨声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昆明池里的王八,都比你官大些,也配跟咱家呲牙,回家叫你主子胡玄机来!”
坐在马车里的左子雄,看到这一幕,喜得眉开眼笑。
许是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又疼得呲牙咧嘴。
左子雄心说,那一日在太子东宫门外,胡玄机打了老子一鞭子,现在戴公公又抽他手下人的鞭子。
一报还一报,活该!
嗯?不对,这一报只是利息。
老子挨的那一鞭子,老子迟早要亲手抽在胡玄机身上,那才叫解气又解恨呢!
哼,狗屁文官武将,去他娘的以文驭武,手里还是得有权,没权谁他娘的,都能欺负你!
再说戴权一连抽了罗文龙七八鞭,打得罗文龙满地打滚。
那些文臣们,看见那些东厂番子,龙禁尉,侍卫亲军们,一个个握着刀把子,看向他们的眼神,似乎都有几分不善,
又没了胡玄机,以及其他几位大佬撑腰,文臣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国子监的太学生们,倒是有些义愤填膺,毕竟罗文龙也是读书人,被一个太监当众抽鞭子,他们面上也须不好看。
只是再想想,罗文龙是胡玄机的人,而胡玄机的人品嘛,现在似乎有待商榷,
而且最关键的是,罗文龙和孟元康沆瀣一气,一直以来好的跟兄弟俩似的,那这个头,到底还出不出?
就在文官们讷讷不敢言,太学生们又拿不准主意,到底要不要出头的时候,张敞独自一人走向戴权,一把拽住马笼头,极为隐秘的冲戴权摇了摇头。
“戴公公,无端殴打朝廷命官,确实是你的不对,明日下官会上折子参你,明人不做暗事,下官提前知会你一声。”
说着,张敞转身扶起罗文龙,说道:“罗大人要搜他们的身,这要求很是合理,只是下官觉得,谁来搜身,怎么搜身,似乎能做手脚的地方甚多,
不如让他们脱光了衣服进去,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也让大家伙看看,康王氏到底是,怎么被孟元康杀死的?”
张敞这话,说的很有意思,孟元康弑杀乳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对于这一点,在场众人似乎也没有不同意见。
毕竟你若没有弑杀乳母,为什么要派管家孟三,前来孝感寺纵火呢?
而这些仵作之所以要进去,只是查验明白,康王氏是否死于中毒。
那么如此一来,右都御史罗文龙,阻拦仵作入场捡拾骨殖,理由便有些站不住脚了。
身为胡玄机心腹之人,罗文龙自然知道张敞,打着为太子报仇的幌子,实际上已经和戴权穿一条裤子了。
但是人家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他从戴权的鞭子底下给救了出来,该说的场面话,自然还是要说的。
罗文龙起身,先行礼道谢,然后不情不愿的说了声:“那便让他们脱了衣服进去捡吧!”
找这些仵作来的时候,提前早就打好招呼了,见罗文龙发话了,这些人也不含糊,纷纷脱下衣服,只穿着特制的厚底官靴,光着身子进了火场。
戴权看到这里,心里多少有些抱怨,抱怨张敞过于托大了。
虽说孟元康弑杀乳母一事,已经板上钉钉,但若是仵作们在火场里,翻拣不出来酥黑骨殖,今天他戴权这趟差事,办的便不算完美。
酥黑骨殖,大内要多少有多少,他那车里装了好几匣子呢!
直接让人带进去,在灰烬里滚吧滚吧,再带出来便是,费这个劲干嘛?
待会要是翻拣不出来酥黑骨殖,哼,看你怎么办?
约莫两刻钟过后,这些仵作便三三两两有骨殖送出来,每送出来一块骨头,张敞便让人拿托盘举着,来回不停走动。
展示给那些文武官员看,给那些国子监的太学生们看,给那些龙禁尉,侍卫亲军看,给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看,也拿给戴权看。
一瞬间,这里便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你瞧,你瞧,那骨头真是漆黑漆黑的,这是什么毒药啊,这么厉害?”
“那个姓孟的,心真他娘的狠啊,听说他还是乳娘拉扯大的,平时在家里都称老夫人,和他亲妈没什么两样。”
“胡太师那日在午门外,拿自己的人格给姓孟的担保,你说胡太师是被姓孟的给蒙蔽了,还是他......”
看着那一块块酥黑的骨殖,胡党成员个个如丧考妣,失魂落魄的纷纷返回京城。
其中一些心思活泛的,开始盘算起来,自己和张敞那边的谁谁谁是同年,和徐少湖那边的谁谁谁是同窗,
甚至有人开始盘算,自己老家离戴权老家不远,也就几百里路,是不是能攀个同乡之谊。
其余文武官员,也开始纷纷返回京城。
至于那些国子监太学生,在回京的一路上也不消停,已经开始谋划着去堵胡玄机的门,去给胡府大门泼大粪了。
等人散的差不多了,张敞将所拾取的骨殖,全部移交给三法司,也就是胡玄机口中的那些愣头青。
接下来该怎么做,他们自然门清,毋须任何人指点。
见孝感寺的差事已经办妥,戴权也不耽搁,即刻率众返京。
只是走出十里外,他却并不急着返京,而是进了另一条岔道,车队停在那里,似乎在等什么人。
果然,没过一会,张敞单人单骑,来了。
戴权也不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张郎中,今儿你有些托大吧,万一那康王氏,不是被毒死,而是被捂死,或者一棍子敲死的呢?”
张敞道:“戴公公有所不知,下官早已查明,那康王氏的确是被孟元康毒死的,就连谁去买的毒药,在哪买的毒药,都有人证物证,戴公公放心便是。”
说罢,张敞哈哈一笑道:“此事乃陛下亲自定计,下官负责实施,岂敢出现半点纰漏,戴公公您就放一万个心吧!”
戴权两眼一翻,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心说咱家在养伤期间,看来错过了很多好戏啊!
哼,你们都是聪明人,就咱家一个老实人,就咱家一个糊涂蛋,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