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不明,天色晦暗。
陈武阳在自己的床位上躺下,还没安静一会儿,就起身收拾床铺。
姚河见状,咽下嘴里的食物,皱眉问道:“你不就寝,折腾来折腾去的要干什么!”
陈武阳把薄毯子叠好、放在床头的枕头上,然后卷起铺盖,把一床东西全部抱起,这才出声回答。
“你俩不睡觉,在这儿腻歪来腻歪去要干嘛?不知道十八岁的大小伙子看不了这些吗?我看我还是换个房间睡比较稳妥!”
紫薇脸色一红,妩媚的双眸狠狠瞪一眼陈武阳,却出奇的没有制止,反而是低下头用勺子搅着大补的汤羹不言不语。
姚河苍白地脸色泛起一缕尴尬,咳嗽一声说道:“既然如此,为师让护士长为你重新开一间房。”
“不必了。”,陈武阳一面拒绝,一面打开房门,走出去,转身,又把头从铺盖卷后面露出来。
“我去隔壁睡觉就行,你们随意。”,言罢,迅速关好房门,一溜烟儿窜到隔壁病房门前。
他伸手开门,却发现刚刚还为君敞开的门扉居然扭不开了!
陈武阳又来回扭几下,确定是里面反锁,脸上有些失落,正要转身去护士站开房,就见病房门忽然打开。
项瑛探头探脑的向外看,当瞧见陈武阳抱着铺盖卷站在自己病房门前后,脸“唰”一下红了。
“你,你……呃,你莫要往里闯呀。”
陈武阳根本不听项瑛这个泡泡茶壶说话,直接摁着房门挤进了房间。
项瑛被铺盖卷顶着向后退,二人一起进到房间,陈武阳右脚向后一蹬,房门“啪嗒”一声关上。
“紫薇和姚河要生孩子,今晚我和你睡。”
陈武阳边说边回头把门反锁,然后自然而然的铺好另一个床位,并躺在上面发出一声舒服的“嗯啊”声。
项瑛红着脸站在病房的另一边,远远看着躺在床上的陈武阳,咬一下银牙,拿出班长的威严,挺着胸脯说道:“你走。”
女孩儿的身上的气势倒是很足,说出的话却轻声细语。
枕着双手躺在床上的陈武阳没有听清,顺势改成斜卧,用一只胳膊抵着脑袋望着项瑛,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项瑛深吸一口气,胸脯高高耸起又逐渐下降,再次鼓足勇气,闭眼道:“你出去!”
这次,女孩儿的声音比较响亮,陈武阳听得清楚,但再而衰的气势着实没有第一次强,反而带点儿底气不足、欲拒还迎的架势。
陈武阳坐起身,装作委屈的样子低头哀叹一声。
“哎~,我被唐复哀打成重伤,又被杨冲门绑架折磨,身心遭受重创的情况下还去救你,你难道就看不出我的真心么?”
陈武阳说完,抬头深情的望一眼项瑛,又失落的埋头喃喃自语。
“我只是想躲着紫薇和师父,在你这里借宿一晚,什么都不做。而你……”
陈武阳顿一下,声音更加低沉,自怨自艾的说道:“也罢!既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么……我就走吧!”
陈武阳猛然起身,表情带着沮丧和坚韧,仿佛一个至此一去不回的徭工。
项瑛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心里既紧张又纠结。
她不自觉的咬着嘴唇,一双柔荑纠缠在一起来回绞着,好像一个想要挽留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的小娇娘。
陈武阳不去看项瑛,抱着枕头起身,步履蹒跚的向门口走。
每走一步陈武阳便停顿一下,心底十足的把握就降低一分。
眼看再有一步就能够到门把手时,陈武阳忽然转身,竟然已是泪眼婆娑。
“自古多情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岂是拈花难解脱,可怜飞絮太飘零。”
“香巢乍结鸳鸯社,新句犹书翡翠屏。”
“不为别离肠已断,泪痕也满旧衫青。”
陈武阳仰着头不让眼中的泪水流下,哀莫大于心死一般的诵读出一首诗,继而嘴唇轻颤,道:“瑛妹妹,再见~”
陈武阳豁然转身跨出一步,一只手刚握住门把手,就听身后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唤。
“别走!”
项瑛听完这首无奈哀怜的诀别诗,心底的静湖被深深触动,一朵朵涟漪在心里开花,瞬间占满整个心身。
她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又很快反应过来,知晓这样挽留一个男生在自己房间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再次低头咬牙,细若蚊声的道:“你,你莫要作怪,老老实实的睡觉,我,我可以……”
女孩儿话没说完,便羞臊的小跑到病床上,把自己全埋在薄毯中。
陈武阳双眉一挑,脸上露出无声的嘚瑟笑容,又迅速隐藏,摆出一副坐怀不乱的正经模样。
“瑛妹妹你放心,如果我的身体离开这张床,我就是狗!”
陈武阳斩钉截铁的誓言让项瑛放心不少。她从薄毯中露出头,轻声“嗯”一声,又将头埋起来,说了一句“关灯。”
“好嘞。”,陈武阳答应一声,摁下门口的开关,迅速跑回到另一张病床上躺下。
【女孩儿不拒绝就是同意;同意就是心里有你;答应做任何事,就只代表与你做一件事。】
【这么推论下去,我和项瑛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陈武阳想着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
第二日一早。
陈武阳睁开眼,感受着左手手心那只白嫩柔软的小手,脸上不禁洋溢起无声的笑颜。
正在这时,小手的主人也醒了,懵懂的双眼睁开一阵,忽然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着,“嗖”一下强制收回柔荑,蒙着头略显生气的闷声道:“你是狗!”
“哎?”,陈武阳从床上起身,指着身下的床铺严肃的反驳,“我可没有离开这张床啊,你不能冤枉人。”
“不管,你就是狗!”
项瑛的声音从薄毯里传出来,生硬的语气中带着娇羞和蛮横。
陈武阳微微一笑并不答话,起身把床铺拉回原位。
昨晚并没有发生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陈武阳还记得姚河的提点,在境界没有达到开阳境之前不能行男欢女爱之事。
只是悄悄挪动床铺,握着女孩儿的手睡了一晚而已,自己又没有流出一点白净的东西,难道牵个手就能怀孕?根本不可能的。
陈武阳没有强制爱,心中光明磊落,轻声来到项瑛的床边,小声问道:“早餐想吃什么?”
项瑛被薄毯罩着的脑袋瓜一动,露在薄毯外面的两只狐耳尖尖前后扑棱两下,随后窸窸窣窣的道:“鸡蛋灌饼、肉粥、酱牛肉、可乐!”
女孩儿毫不客气,点了许多吃食。
陈武阳会心微笑,说了一声“好”字,就下楼买饭。
等陈武阳拎着一大堆食物上楼,刚好碰到同时走上电梯的紫薇。
紫薇手里拎着保温壶,奇怪的打量一眼陈武阳和他手里的早餐,问道:“你买这么多油腻的东西,姚河能吃吗?”
陈武阳低头瞧一下紫薇的保温杯,反问道:“你每天订大补的汤羹师父喝得完吗?”
紫薇“哼”一声,不屑地道:“喝不完也不给你喝!”
陈武阳撇嘴,不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二人又对视一眼,各自把扭向一边,谁也不理谁。
“叮。”
电梯停下,楼层到了。
陈武阳和紫薇一前一后隔着一米多的距离向病房区走。
走到姚河的病房门口,陈武阳脚下不停继续向前。
紫薇“哎?”一声叫住陈武阳,“你走过了!”
“师父吃不了油腻的东西,有你的汤羹就够了。”,陈武阳回头说着,然后拧开隔壁病房的门,拎着早餐走进去。
紫薇站在姚河的病房门前愣了一下,咬牙切齿的低声道:“小没良心的,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说罢,也推开门走进了房间。
不一会儿,陈武阳和紫薇又同时从各自的病房中走出来,一个拎着早餐一个端着汤羹。
二人在病房交界处碰面,没有好脸色的交换东西,复又退回病房。
半个多小时后。
当陈武阳和项瑛吃完早饭,正要讨论怎么交接货物时,忽然听到门外有些吵闹。
陈武阳叮嘱项瑛躺床上休息,起身开门走出病房,就见紫薇正冷着脸怒视着一位华服老人,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动的架势。
对面穿金戴银的老人谦卑的弯腰躬身,手里托着一个红皮葫芦,好似在哀求紫薇收下手中的东西。
陈武阳走过去站在紫薇旁边,还没开口说话,就见老人一脸殷勤的作揖。
“这位便是陈武阳大人吧,老朽是钟家族老,特奉上聚气丹五百颗……”
“听不懂么?我再说一遍,滚!我们不要!”
钟家族老话没说完,紫薇便怒气冲冲的低喝道。
钟家族老厚着脸皮再次深深行礼,把手里的红皮葫芦捧到陈武阳面前,道:“此葫芦内自带一百余平空间,其中装有聚气丹五百颗,还请陈大人收下,原谅我钟家的过错!”
陈武阳瞧一眼红皮葫芦,看一眼钟家族老,听对方说话诚惶诚恐,又是真心实意的奉上礼物,无可奈何的点头。
“哎~,既然你们钟家诚心悔过,那我就原谅你们了。”
陈武阳拿起红皮葫芦,一边观瞧摩挲,一边又说道:“我陈武阳发誓,这次要是再与你们计较我就是狗。但如果有下一次……”
“没有下一次!”,钟家族老高举双手跪伏在地,大声说道。
陈武阳点头,应承下老人的跪拜,摆手道:“行了,你的好意我收到了,回吧。”
“是。”,钟家族老起身弯腰倒退几步,继而转身离开。
紫薇冷眼望着钟家族老离开,又很是生气的刮一眼陈武阳,扭头开门走进姚河的病房,狠狠关上房门。
陈武阳把玩着红皮葫芦,翻着白眼嘟囔一句“真暴力”,跟着开门走了进去。
刚进病房,陈武阳就愣在当场。
只见房间里除了紫薇和姚河,居然还有两位“熟人”。
此时,紫薇不顾外人在场,正对姚河数落陈武阳,见陈武阳进来,更加卖力的嘲讽道:“瞧瞧你的好徒儿,为了蝇头小利居然能放过叛徒,简直比你还混蛋!”
姚河尴尬的摸摸鼻子,咳嗽一声道:“紫薇莫急,武阳是答应原谅钟家,却没有说其他人可以放过钟家。”
陈武阳嘿嘿笑着点头,表示姚河说的没错。
紫薇脸色由愤怒转震惊,又一脸惊喜的盯着姚河,激动的握住姚河的手,开口问道:“老爷,您的心气又回来了?”
姚河用另一只手轻拍紫薇的手背,笑着道:“这都是武阳给我的底气啊。若不是他创出的蜕凡丹和药材炮制手法,我未必能再次得到陛下的重用!”
紫薇不断点头,眼睛里噙着泪水瞧一眼陈武阳,低声说了句“谢谢”。
“嗯,以后莫要在背后蛐蛐我了。”陈武阳仰着脑袋、学着姚河的语调说话,让紫薇适才的感激瞬间烟消云散,心里再次恨得牙痒痒。
在另一张病床床沿上坐着的铜仁和李娜娜默契的对视,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知道更多细节的铜仁甚至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腿,心里的骇然不亚于当初知道自己最心爱的按摩小妹突然从良那般。
他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想要结识陈武阳的冲动,起身对姚河作揖道:“姚大人,这就是陈武阳吧。”
姚河“哎呦”一声,一拍大腿,笑道:“紫薇这么一打岔,我都忘了让你们认识一下了。”
在姚河的介绍下,陈武阳算是正式认识了铜仁和李娜娜。
二人原是紫薇的同伴,都曾在姚河身边待过一阵。
在姚河政治生涯的巅峰时期,四人还一同畅游夏国杀敌擒妖,为姚河搜集炼丹材料,是多年的主仆好友。
之后,因为铜仁和李娜娜有更好的去处,导致现在紫薇和姚河更亲,反而对铜仁和李娜娜有些疏远。
陈武阳察觉出姚河对待三人的区别,心底有了计较,只是笑着和铜、李二人打了声招呼。
铜仁见状有些焦急,想要上前与陈武阳再亲热一番,但被姚河的话语打断。
“你们二人不是来宣旨的么?如今正主都在,不妨先把该办的事情办完,我们再谈叙旧?”
“好!”,李娜娜抢先铜仁一步答应,从病床上跳下来,有模有样的绷着脸,站在病房的空挡处,从怀里掏出一卷明黄的圣旨托在手中,大喊道:“圣旨到,姚河、陈武阳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