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陈可冀对“西学中”的推进及对中西医结合事业发展的意义

1955年12月，中国中医研究院（现中国中医科学院）第一届“西学中”班开班，招收了一批来自全国的医学院毕业生和有临床经验的西医师，希望通过一段时间的学习，掌握治病的能力，可以从事中医的研究与教学工作。陈可冀正是在1954年于福建医学院（现福建医科大学）毕业之后，作为第一批“西学中”的先驱加入到学习中医的行列中来的，先后师从冉雪峰、蒲辅周、岳美中、赵锡武等老一代中医专家，这一学就是半个多世纪，这一学就提出了众多行之有效的学术思想，这一学就在中医和西医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将中西医结合发展到了新高度。2017年，陈可冀在接受《经济参考报》专访时，回忆起那些日子，很是感慨：“那时候对中医药研究思路议论颇多，似乎如同‘烧烙饼’，翻来覆去。中西医能不能结合？怎么结合？”学贯中西的陈可冀长期从事中西医结合心血管病及老年医学病的研究，成果颇丰，其研究曾获得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一等奖、二等奖。除了科学研究，陈可冀还为中国结合医学培养出了一大批优秀人才。

（一）通过多种方式开展“西学中”模式意义的理论探讨

“西学中”的批示是在20世纪50年代。1954年6月5日，毛主席与时任北京医院院长周泽昭谈及发展中医问题时指出，中医是我国的文化遗产，“看不起中医，这种思想作风是很坏的，很恶劣的。西医要向中医学习”。1954年11月，中共中央《关于改进中医工作问题的报告》明确指出：“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大力号召和组织西医学习中医，鼓励那些具有现代科学知识的西医，采取适当的态度同中医合作，向中医学习。”西学中思想的形成并非一朝一夕而成，它经历了很久的酝酿成熟过程。陈可冀梳理了毛主席西学中思想形成的脉络，对毛主席西学中思想背景的提出，做了深入的分析。陈可冀指出，毛主席早在井冈山时期，就坚持用中西医两法治病的主张，提出“草医草药要重视起来”，而且毛主席患病时，不仅请西医诊治，也请中医诊治，身体力行地实行中西医两法治病。毛主席更常常借老中医给他诊治疾病的时机，与老中医讨论中国医学的发展问题等。毛主席曾经对给他看风湿性关节炎的李鼎铭先生说“中西医一定要结合起来”。

“中西医一定要结合起来”，是毛主席根据中国国情、民情，中西医并存的实际情况，高瞻远瞩的又一科学论断，是毛主席关于中西医结合的最早论述，也是中国医学史上最早的关于“中西医结合”的论述。“中西医结合”这一医学科学术语和概念即从此沿用下来。在后来的中西医结合事业40年、60年的时候，陈可冀都发文提到毛主席西学中的伟大思想。1999年，第一届卫生部西医学习中医研究班40周年暨学术研讨会上。陈可冀和来自武汉、成都、上海、哈尔滨以及在京的该班学员重温毛主席的批示，回顾40年的风雨历程。在纪念毛泽东同志关于西医学习中医批示40周年大会上，陈可冀做了《加强中西医团结合作，促进中西医结合创新，为发展我国医学科学、保障人民健康作贡献》的专题发言。2008年，纪念毛泽东同志关于西医学习中医批示50周年之际，陈可冀撰文《倡导西医学习中医的当代意义》，并且于11月27日在“纪念毛泽东同志关于西医学习中医批示50周年大会”上强调：近50年来的临床实践和理论研究证明，中西医药学的优势互补是构成具有我国特色的医学科学，提高临床服务能力和贡献度的有效举措。实践证明，举办西医离职学习中医班，是培养中西医结合人才的有效方法。应当把它纳入国家教育体系，坚持发展下去。陈可冀认为举办西医离职学习中医班，组织西医学习中医，研究中医，是毛泽东教育思想和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我们应该深入研究。

（二）通过多种形式，积极推进西学中事业的发展

早在1995年3月，作为全国政协委员的陈可冀就和李连达、尚天裕、路志正、王孝涛、程莘农、王玉川、唐由之、吴咸中、张侃、周超凡、顾方舟等联名向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八届三次会议递交提案，提议尽快创办中西医结合系，解决中西医结合事业后继乏人问题。随着中西医结合事业的发展，中西医结合事业后继乏人的问题愈来愈显得严重，我国中西医结合人才队伍面临着十分严峻的局面：一是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培养的一批西学中人员（约400~500名），至今已全部到离退休年龄；二是过去培养中西医结合人才的主渠道是举办西医学习中医班，由于缺乏相应的政策性保障，已难以像过去那样继续举办。因此，尽快创办中西医结合系，培养中西医结合本科人才，已是当前一项刻不容缓的战略任务。尽快创办中西医结合系，增设7年制中西医结合本科专业，以保证跨进21世纪的我国中西医结合事业持续发展，做到后继有人，使得中西医结合成为可继续发展的事业。并且在里面再次提到，“有关西医学习中医的新政策，如西医离职学习中医人员的待遇、职称晋升等政策保障，以便再度充分调动西医学习中医的积极性。为弘扬我国传统医药学作出我们这一代人的新贡献”。足以可见，陈可冀为了中西医结合事业，为了西学中事业，不遗余力，奔走呼告，非常值得我们中西医结合后人的尊敬。

除了积极在大会上开展理论探讨，呼吁西学中事业的发展，陈可冀还建议，在中医药教育传承上，管理者应有更开阔的视野。在2017年陈可冀接受采访时，就明确指出：“比如，近一些年来，有规定限制西医专业的本科毕业生报考中西医结合门类的研究生学习。我从1978年开始招收研究生，头几年，有不少西医药大学毕业的学生前来报考，学习成绩都很好。这么些年来，没有‘西学中’门类的学员了，是后继无人而不是后继乏人了，十分遗憾。我认为还是要多元模式、多途径培养人才，促进中西医互相融合。”

除了学历教育之外，陈可冀还特别关注学历后教育，尤其是对在职西医学习中医的培训班，他特别重视这种学习班的作用。尽管20世纪50年代的西学中班，风风火火，然而随着中西医结合学科的建立和成熟完善，单独的中西医结合教育的出现，西学中班渐渐变少，但是陈可冀对西学中班这种模式发挥的作用仍然十分重视。最近他指出：“应继续举办‘西医学习中医’培训班。几十年前，原卫生部和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举办过‘西医学习中医’培训班，当年不少学员，如今已经成为中医药或中西医结合领域的知名专家，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但培训班没能一直坚持下去，十分可惜。西医中不乏对中医有兴趣和有事业心的人，值得重视。”

陈可冀等老一辈“西学中”专家，奠定了中西医结合事业的基础。

由于受历史条件和历史背景的限制，毛主席的多次指示和号召是确定中西医结合方针的指导思想，更多的是为中华民族的国计民生来考虑，相对来讲，其中的科学成分含量比较少，所以在那个年代的中西医结合工作者，或者是西学中人员，大部分是为了响应号召，或者是服从组织而去做。而20世纪80年代开始，中西医结合研究者们不顾有些人的反对和误解，决心坚持走中西医结合之路，已不再是响应领袖的伟大号召，而是在亲身体会到这项研究工作的重要意义、看到从事这项研究的光明前途的基础上，做出的一种自认为正确的重大抉择。相对摆脱了号召的鼓动，把被动的执行政策变成了自觉的科学研究，是20世纪80年代初期以后中西医结合研究者表现出的一大特征。首先根据这一特征，将此前约30年的时间，划成了中西医结合史的第一阶段。

在第一阶段里，1977年卫生部召开了全国中西医结合规划工作座谈会，讨论制定了《1976—1985年全国中西医结合十年发展规划》。1980年3月6—13日，卫生部组织召开全国中医和中西医结合工作会议，提出了发展中医和中西医结合工作的指导方针：“中医、西医和中西医结合这三支力量都要大力发展，长期并存。”此次会议上关于中西医能不能结合的学术争议，引起了中西医结合界学术带头人们的反响。他们一致认为应该成立自己的组织，坚持中西医结合，用事实来回答认为不可能结合的人们，于是发起了成立中西医结合研究会的倡议。1980年3月召开的全国中医和中西医结合工作会议上，将创办《中西医结合杂志》和创立中西医结合研究会列为“今后的任务”。1981年7月20日《中西医结合杂志》发行创刊号；11月8—12日，隶属于中国科学技术协会且为一级学会的中国中西医结合研究会成立大会暨全国中西医结合学术讨论会在北京举行，讨论通过了中国中西医结合研究会章程，选举产生了第一届理事会。

中西医结合第二阶段的一个重要特征是医疗、科研队伍的相对独立。中西医结合界的学术组织“中国中西医结合研究会”，产生了巨大的凝聚力，每年组织召开多次全国性中西医结合学术会议，对加强中西医结合队伍的团结和促进学术交流做出了重要贡献。1990年该会改称“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全国各省市相继建立了中西医结合分会，并先后成立了30多个专业委员会，深入开展了中西医结合临床和理论研究工作。至今，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会员已达6万余人。《中西医结合杂志》作为中西医结合工作者的学术载体，不仅及时反映了中西医结合研究的成果和结论，而且在宣传中西医结合方针、增强中西医结合研究者的信念、树立中西医结合队伍的形象等方面都发挥了重要作用。该刊1992年更名为《中国中西医结合杂志》，1995年英文版创刊（现称Chinese Journal of Integrative Medicine，内容与中文版不同，有欧美等多国著名医学家担任编委），其科学性和应用性得到了国内和国际社会的广泛认同。

在1997年世界中西医结合大会主旨报告中，陈可冀总结40年中西医结合的成就指出：①出现一支生机勃勃的中西医结合队伍。除了西医学习中医外，我国的中西医结合教育体系已经成熟，教育体系形成了本科、硕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三个层面，培养了一千多名硕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同时约有西医学习中医的中西医结合人员5 800余人，其中脱产1年以上系统学习中医的有万人，脱产2年以上的有5 000余人。此外，不少基层能用中西医疗法治病的医生也很多。所以，中西医结合的潜力是很大的。中西医结合专门性的医疗和研究基地在发展中逐渐强大。②中西医结合专门性学会的建立和发展。作为中国科学技术协会的国家一级学会的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原称中国中西医结合研究会），于1981年11月在北京成立，对中国中西医结合事业的推进及国际交流起到很好的作用。向国内外出版发行多种中西医结合杂志及各类中西医结合教科书和专著。其中1981年创办的《中西医结合杂志》是由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和中国中医研究院联合主办的，是一种全国性的、国家级的综合性医学期刊（月刊），是中国自然科学核心期刊之一，读者遍及五大洲的20多个国家和地区；是一本唯一能全面反映中国中西医结合学术进展的杂志，附有论著的英文摘要，主要论著多被Medline及Index Medicus所收录。③中西医结合更新医疗观念，取得优异疗效。宏观微观结合，辨病辨证结合，整体局部结合，治标治本结合，中西医疗法取长补短，因而疗效最好。深受患者欢迎，群众称：“中医好，西医好，中西医结合更好。”

（三）“西学中”的成就及对当今的指导意义

在新中国刚成立的特殊历史背景下，由于毛主席的重要批示以及中央政策上的支持，全国相继举办了若干西医离职学习中医班，培养了一大批“西学中”人才。他们也成了当时我国中西医结合事业的中流砥柱，为中西医结合事业奠定了基础。

在1980年3月召开的全国中医和中西医结合工作会议上，对20多年来“西学中”所取得的成绩进行了总结，认为中西医结合在治疗某些疾病上取得了比单一疗法更好的效果；认为“西学中”模式培养了一批中西医结合人才，他们用现代科学技术研究中医药学，极力地推动了中医药学术的发展，取得了一系列重大科研成果。据说30多年的西学中实践，对于中西医结合事业产生了巨大的作用，奠定了我国中西医结合事业的基础。医学中的这种模式顺应了当时时代发展的潮流，为我国卫生事业做出了很大的贡献。随着中西医结合研究的进一步深入，出现了一系列重大的、标志性的成就。中西医结合能够取得包括诺贝尔奖在内的重要科研成就，表明用现代科学技术对中医药进行研究的思路是成功的。

随着中西医结合学科体系的完善，中西医结合有了独立的教育体系。中西医结合有了从本科到博士研究生各个层面的人才教育，这个时候，西学中的人才培养模式，已经范围变得越来越小。最近几年，西学中又慢慢被人提起。2017年7月，《人民日报》发表文章《“西学中”学什么？“西学中”是不是开倒车？》，讲到西医学中医，不是学中医一方一药的招式套路，而是学中医辨证施治的临床思维，融合中西医优势，为全球健康提供“中国处方”。

2017年7月3日，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国务院办公厅关于深化医教协同进一步推进医学教育改革与发展的意见》提出，建立完善的西医学习中医制度，鼓励临床医学专业毕业生攻读中医专业学位，鼓励西医离职学习中医。近几年，全国各地的很多中医药院校也在举行着西学中班，如南京中医药大学、浙江中医药大学、山东中医药大学、陕西中医药大学等。这些制度的落实，对于推动中西医结合事业、中医走向国际化，都具有重要的意义。西医学习中医，也为中医药走向世界提供了教育模式探讨，因为大部分来学习中医的国外学生都具有现代科学知识的背景，西学中的优秀人员在以后作为师资，向国外学生传播中医药文化知识的时候也具有独到的优势。对此，陈可冀等中西医结合医学专家都有不少积极建议。我们希望这些建议能够得到国家有关部门的重视和采纳，尽快制定出国家层面促进“西学中”的具体政策和法规，并使之得到有效落实，再现西学中模式的辉煌。

（郑景辉）

参考文献

1.陈可冀，陈士奎 .毛泽东与中西医结合［J］.中国中西医结合杂志，1993（12）：711-713.

2.陈可冀.中国中西医结合四十年［J］.中国中西医结合杂志，1997（12）：709-710.

3.陈可冀.历史责任与时代重托——中西医结合临床医学60年回顾与展望［J］.中国中西医结合杂志，2015，35（11）：1286-1287.

4.尽快创办中西医结合系 解决中西医结合事业后继乏人问题［J］.中医药管理杂志，1995，5（2）：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