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进城

天黑了下来，屋子里李满仓和那两个小家伙已经坐上去了。

又是虚惊一场，但李新阳心里已经在想着怎么治一治这个王秀珍了，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啊。

两家人的恩怨一直要到进入新世纪才有所缓和，还是因为王秀珍爹妈都死了，在老家被人欺负，李满仓带人去帮忙，从那以后两家人才重新来往。

这女人就是被人惯出来的毛病，其实找准病根就很好治了。

暂时不去想那些，李新阳拿出剩下的小半瓶窖藏酒，“爸，今晚可是硬菜，咱爷俩整一杯？”

“呵呵，好，”李满仓好酒之人，见李新阳手里有酒，也不问怎么来的，“你少喝点，身体还没好”。

李新阳笑着给他满上一杯，“今晚你敞开了喝，酒管够”。

李满仓是担心李新阳没怎么喝过酒，李新阳则是故意逗他呢。

李满仓呵呵笑出声来，他啥时候喝酒能管够过，都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周素兰欲言又止，她担心儿子的身体，但看着爷俩兴致这么高，她也不忍心破坏这样的时刻。

她是知道李新阳不喝酒的，至少以前她没见过，没想到现在会主动提出来和他父亲喝酒。

周素兰总觉得儿子这两天变化有点大，问道：“这酒哪儿来的？”

李新阳小声说道：“妈，你放心，我今天用黄鳝换的，后面还能换呢，不过你可别出去说”。

周素兰眼睛都笑眯起来了，忙不迭的点头，“好好，我肯定不说，儿子你也别让人看到了”。

鳝鱼能换猪油，能换白糖和酒，以前没发现，这东西这么值钱吗？

要是真这么值钱，干脆以后都去抓黄鳝好了。

某一段时间确实是的。

爷俩碰了一下，轻轻啜了一口。

“哇，好喝”，李新阳忍不住赞叹一声。

其实他头天晚上就尝过了，但那是浅尝一下，如今光明正大的喝一口，顿时只觉得入口醇厚绵软，一股浓郁的酒香直扑喉腔，胸口瞬间燃起一股火，整个身体都像是补充了一股能量一样。

“好酒”，李满仓喝酒沉默的人也不自觉的咂嘴点头，“这酒比杏花村都还得劲”。

杏花村是他们这里的名酒，老牌子了，得两块钱一瓶，只有有钱人结婚请客才舍得喝这个酒，还不是谁都能喝得上的。

喝一口酒，吃上一块红烧鳝鱼，混合着汤汁的鳝鱼入口即烂，满口留香。

“太好吃了吧”，李学民的筷子一头刨着饭，一头敲打着脑袋。

“大哥好好吃，我以后要天天吃这个”，李俊梅点着小脑袋，开心的要飞起来。

中午吃的神仙蛋炒饭，晚上吃鳝鱼，这样的日子简直就是跟做梦一样，不对，梦里都不敢有这样的场景。

周素兰一段鳝鱼要吃好几口，看看两个小家伙，又看看家里两个喝酒的男人，突然觉得这个日子怎么一下就有了奔头呢。

除了李新阳，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好像觉得日子突然有种变好了的错觉，生怕这个真的是一场梦，梦醒后其实什么都没有。

酒足饭饱，李新阳要去借车。

明天要去一趟县城，他得去借车，走路还是不现实，太远了，骑车至少能节省一半的时间。

王大全的家在晒坝的东边，要穿过整个晒坝。

此时已经天黑，李新阳看了一眼，屋子里还点着灯的人家没几户了，队上大部分社员的家都是挨着晒坝建起来的，所以一眼都能看到。

这时候大家主要靠煤油灯照明，蜡烛都是奢侈品。

他记得还得好几年这里才会通电，就算通了电大家也用得少，因为总是停电，蜡烛成了家家户户的必备品。

刚刚进入王大全家的范围，大黄就咆哮了起来，这可真是个好狗。

早些年大家还时常去后山打猎，所以猎狗在队上也不少。

但因为某年进山的猎队出了事，就很少有人进山了。

就算偶尔有人要进山打猎，也都是小心谨慎，而且还不敢深入。

一些找山货的社员也都是在外围转转，深山老林还是少有人踏足。

大黄就是那些年留下来的带头大哥。

“谁啊？”王大全走了出来，大晚上的看到个影子。

“是我，李新阳，支书，我明天去县里办点事，想找你借个车”，李新阳说明了来意，往正屋瞧了一眼。

“行，拿去吧，路途远，自己注意安全”，王大全替他把车推了出来。

这是今年初的时候队上的知青给他留下来的，人家爱惜的很好。

一个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趴在门口看了一眼，“新阳哥，你明天要去县城吗？”

李新阳脸上一喜，看着她笑道：“对，春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给你带回来”。

王大全一巴掌就拍了过来，语气不善的说道：“你能带个什么回来，把你自己好好带回来就行了，赶紧走”。

王春妮掩嘴笑了起来，说道：“新阳哥你自己注意安全”。

“好嘞春妮，我走了”，李新阳一看王大全要发飙，赶紧骑车开溜。

春妮是王大全家里老幺，比李新阳小近两岁，可宝贝着，防李新阳跟防贼一样。

也不怪王大全严防死守，主要是春妮这丫头长得也贼好看，水灵水灵的，而且身材也好，别说他们一大队，在整个公社那都是出了名的。

上辈子王春妮嫁给了乡上的驻村干部，比她大了得有六七岁的一个男人，后来一家人去了城里，慢慢没了音讯，李新阳后来倒是听说好像她男人出了意外，具体的也不是很清楚。

夜晚，一场连绵细雨下了起来。

天还没完全亮，李新阳就在整理着自行车。

“真要今天去啊”，周素兰帮李新阳整理着东西，包裹里是两个煮鸡蛋，还有两张刚煎好的大饼，可以留着中午吃，这已经是家里不多的存粮了，“下雨路滑，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妈，我会小心的”，李新阳把竹篓绑在坐垫后面，骑车就走了，挥挥手传来声音，“我走了，天黑前会赶回来的”。

雨小了很多，但依然没有停，打在脸上是冰冰凉凉的感觉。

来到鱼鳞滩，李新阳停下自行车，挽起裤腿又下去了。

他今天去县城是要去换点东西的，但他不确定手里的大洋到底有没有市场，为了准备充足，他想再抓点黄鳝带过去，万一有人喜欢呢，实在不行塞给供销社也行。

他想的总不能白跑一趟。

骑自行车去县城这个决定李新阳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反正一路上他已经后悔无数次了。

就算是骑车，这个过程也是异常艰难的，加上还下着绵绵细雨，李新阳都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汗水了。

他早上本来也没吃饭，骑到一半都饿了，就把母亲给他准备的吃的吃完了。

好在吃饱喝足也有劲了，一鼓作气直接蹬到了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