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甄应嘉有些好奇的看向白玉堂:“但说无妨!”
“不知道石林公有没有听说过……天机阁?”
白玉堂试探性的对甄应嘉问道,甄应嘉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方才是对白玉堂道:“天机阁?这个还真没听说过……敢问是在金陵的什么组织么?”
白玉堂本身也没抱多少希望甄应嘉能听说过,本身这就是江湖组织,就算是当初的白玉堂身为北人,要不是佟大业说过,其实白玉堂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能提供帮助,更何况甄应嘉本身就不是江湖人?
于是白玉堂主动对甄应嘉解释道:“的确是个江湖组织,在下有些事情需要寻求他们的帮助,只是苦于人生地不熟,所以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这才想到寻求贵府上的帮助。”
甄应嘉笑着点头:“既然是金陵的,那就不愁找不到,这样,不如白公子暂时在府上住下来,若是有什么消息了,我再派人来请白公子?”
白玉堂闻言拱手道:“在下现在正住在附近的客栈内,不敢叨扰贵府上,石林公有什么消息,来通知我就是了,不敢打扰。”
甄应嘉闻言点点头倒是没有强求,本身白玉堂在金陵城就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有自己的考量,住在甄家未免有些不方便。
和甄应嘉聊过之后,甄应嘉本是要请白玉堂一起去后堂拜访一下奉圣夫人的,白玉堂终究还是以身为晚辈不好擅自拜访的理由拒绝了。
于是甄应嘉命人请了白玉堂和周掌柜送出甄家,并且临行前对白玉堂表示会关注有关天机阁的消息,一但有消息了,就派人去通知白玉堂。
白玉堂道了谢之后,就和周掌柜离开了甄家。
一出门周掌柜便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白玉堂见状无奈,急忙的伸手将他拉了起来:“恩公!让我给您磕个吧!您真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啊!”
白玉堂无奈的摇头道:“本身我也没有帮到你什么,都是甄家出手的,你不必谢我,要谢就谢甄家吧。”
白玉堂可不愿意掺和进这种徇私枉法的事情里面去,而周掌柜却是对白玉堂摇头哭诉:“不不不!若是没有您,我连甄家的大门儿都进不去!您是我们全家真正的恩人!恩人!请您无论如何和我一起回趟家,让我们全家一起当面谢谢您!”
白玉堂摇了摇头:“萍水相逢,我也不过是顺手为之,你不必纠缠,谢恩就不必了,等到这件事过去了,你弟弟回家之后,要好好儿的教导于他,可千万别再做这种傻事儿了。”
周掌柜连连称是,还要再请白玉堂,却见白玉堂已经接过了甄家小厮送上来的马,翻身上马,十分洒脱的对周掌柜拱拱手:“后会有期!”
便是一扯马缰,已经是纵马离去了,周掌柜看着白玉堂的背影,也不由得暗暗感叹:“真是个大侠啊!”
站着感慨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得赶紧去把弟弟捞出来,于是急忙的拿着甄应嘉的书信,就朝着金陵府衙的方向快步的去了。
却按下白玉堂这边回去不表,只说这周掌柜急忙的拿着书信来了金陵府衙来救自己的弟弟,此时这金陵府知府,却已经换了个人。
这一日贾雨村正带着自家的家人们收拾府衙出来,自古这当官儿的没有到一个地方就值班一份产业的,故而基本上都是住在府衙内,前面是办公的衙门,后面就是自家宅院。
且说这贾雨村当日与蒋平韩彰一并离了燕山,心中惨然,一开始还担忧自己小命不保,只是见蒋平和韩彰果然是护送自己前往扬州,心下稍微安定了一些。
正所谓饱暖思淫欲,没了性命之忧之后,贾雨村不免又开始担忧起了自己的前途问题。
自己这一次上京乃是为昔日的贪赃枉法的事情彻底的洗白身份,以求个起复的,现如今这境地,连再见林如海尚且没脸,哪还有心思提起复的事情?
更何况自己尚未亲眼见着贾家人,人家贾家人凭什么就替自己运作?
于是心下里越发的忧心彷徨了起来,这时候蒋平韩彰一吓唬,贾雨村自然没有不听从的道理。
于是一日到了扬州,和蒋平韩彰拜见了林如海,将之前蒋平教的瞎话说了一遍,心下里颇为紧张。
谁料林如海却丝毫没有在意,甚至于是完全相信了一般,只是命人请了他们下去休息了一晚。
次日再见贾雨村时,便说又修书了一封,已经差下面的人送去京中为他谋划了,让他安心在扬州等待就是。
贾雨村心中是又惊又喜又羞又愧,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将林黛玉的事情跟林如海如实相告,只在盐政衙门忐忑不安的等候着。
这般过了小半个月的时间,神京城居然传来消息说他那女学生林黛玉已经进府了,并且贾政也接到了林如海接连的两封书信。
贾政的回信表示既然林如海如此信重这个贾雨村,那么贾家自然是相信林如海的眼光的,于是居然见也没见,直接运作着为贾雨村谋了个金陵知府的实缺!
贾雨村心中大喜,也是害怕和蒋平他们的事情暴露,于是接到了回信之后,立刻便是向林如海提出了告辞。
林如海也没有挽留,命几个盐丁好生的护送着贾雨村去金陵赴任了。
贾雨村虽然早就已经到了金陵了,只是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且不说要先拜见各路的神仙们,就光说上任时候处理上一任的交接事宜,就忙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这样公事私事的忙了许久,方才是今儿终于安生了些,命人拾掇了些家私家具,自家夫人娇杏安排着将这些东西全都送进了后宅内。
这一日无事,贾雨村便坐在庭院内看着一众衙役们搬运,正在这时候,前面门子来传,说是有要紧公务。
贾雨村心下老大不快:“我早便说过今日不理公事了,怎么还有什么要紧的公务?”
那门子这才是对贾雨村道:“是有一封甄家老爷的书信送来,请老爷您过目。”
贾雨村闻言更是不快了,心下想什么乡绅来拜见的,过几日安稳了自然接见,怎么还有这般不懂事的现在上赶着来,更何况还不是亲自来,反倒是一封书信就打发了!
于是贾雨村颇为沉着脸的回道:“回了,就说老爷我没空!”
门子见状,急忙的上前轻声对贾雨村道:“旁人也就使得了,只是甄家,老爷却是万万不能,还是见见吧。”
贾雨村大怒:“这金陵城里,还有谁家非要让我见,我就必须见的不成!”
那门子呐呐的叹息了几声比了个大拇指:“老爷当然是这个,可是人家甄家也不是这个……”
说着比了个小拇指,又是继续道:“这甄家,乃是太上皇在江南的……”
门子没说明白,但是贾雨村也听明白了,当下就是面色微变:“这……不能吧?他家果然如此了得,怎么会……”
那门子这才是继续对贾雨村苦笑道:“怎么会不能?只因他家的太夫人当初乃是太上皇的乳母,多有照拂,当初太上皇南巡之时,曾当着江南百官的面,称其为‘吾家老人’,只因老爷您是外来的上官,自然不知我们本地的这些豪强。”
贾雨村闻言这才是急忙站起来,颇为有些局促的开口道:“若如此,也不好叫人一直等着,速速给我带进来就是了。”
那门子应了一声,这才是急忙的跟着贾雨村一起出去见了周掌柜。
贾雨村也摸不清周掌柜的来路,因此说话颇为客气,周掌柜将事情说了一遍,又拿出了甄应嘉的书信给贾雨村看。
贾雨村一时间有些犹豫了起来,倒不是怀疑这封书信的真假,只是……
这案子这样说起来,应当是他上一任处理的,可若是真这样处置起来,反倒是要牵扯到自己身上,自己没有道理为上一任背锅啊!
毕竟是人命大案,总不能甄家一封书信,自己就这样把人给放了吧?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事儿,是甄家担责任还是自己担责任?更何况怎么对人家死者家属交代?
因此贾雨村此时不免犹豫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周掌柜,这时候旁边的门子似乎是又看出了贾雨村的犹豫,于是上前对贾雨村轻声道:“老爷,不知道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贾雨村愣了一下,随后抬头看了一眼周掌柜:“哦,哦!那……上茶,请这位朋友稍待,本官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周掌柜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此时闻言也不由得有些心下惴惴了,却也是民不敢与官斗,只能悻悻的点头称是,让贾雨村先忙着。
贾雨村这才是带着那门子去了后面:“你有什么话说?”
那门子对贾雨村道:“老爷容禀,这件案子小的也清楚一二,这里面实则牵涉的还有另外几家平安侯府等,若是要将这小子放出来,那么恐怕就是要将这案子也给翻了,到时候平安侯府……”
贾雨村闻言皱起了眉头:“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平安侯府的世子做下的吗?”
哪门子支吾了一会儿:“若说要有,也是没有,可若说是有,那么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的事情罢了。”
贾雨村闻言便是沉声呵斥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人命关天的大事!也这般含糊?”
门子无奈,只能是对贾雨村道:“老爷荣登高升也这么久了,应当清楚些了,这样的人家,老爷就是说有,也当是没有,若说是没有,才是能顺顺利利的搁这金陵城度过这四年!”
贾雨村沉默不语,门子所言不虚,他贾雨村也就是最近刚刚靠上了宁荣贾家,还未必能吃到多少资源,仰仗贾家多少腰子。
若是这个时候得罪了平安侯甚至是连带着甄家一起得罪了……
贾雨村内心之中有些恐惧,那种被一撸到底削职为民的感受他实在是再也不想体会了。
而一旁的门子似乎也是看出了贾雨村的犹豫,因此主动开口道:“平安侯府得罪不起,这甄家也不是一般人家,若是这件事办得不妥当了,老爷的前途……”
贾雨村一时间拈须沉默着紧紧的皱着眉头踱着步子:“那若是依你,这件事该怎么处置?”
门子轻声对贾雨村道:“甄家就是再如何嚣张,没有把老爷当奴仆使唤的道理,故而这件事老爷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两面儿都别得罪,反正那死者如今就只剩下了个老子了,那老头儿看着也没多少年岁,实不相瞒,小的最近还见过他,痴痴傻傻的,话也说不清了,就是这个时候,非要给他家找个公道,何苦来哉?反倒是又平白添上几条人命,连带着老爷的前途!”
贾雨村闻言一时并未开口回答,毕竟是一条人命还是惨遭奸杀这样的无道的手段,贾雨村内心的正义感和读的那些圣贤书教导他的道理,实在是让他做不到就这样息事宁人。
然而另一边则是那种被削职的煎熬感和痛苦,贾雨村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开口道:“那这么说……人放了,这件案子的案宗,总得也有个说法。”
“失足落井,老头儿疯言疯语,谁当回事儿?”
贾雨村一时间有些头痛的揉按着太阳穴:“怎么会一上任就给我留下这么个大难处!”
门子笑着安慰贾雨村道:“老爷这话就说的不通了,正所谓,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省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老爷现如今虽不是附郭京城,可也差不太离,这金陵城,原来便是京城!这些个原来的勋贵老爷们,一个比一个难伺候,以后老爷慢慢儿的,自然就清楚了。”
贾雨村心里有块大石头压着一般,缓缓的坐到了座椅上,拈须沉思着,门子见状上前继续轻声道:“这样一来,既不得罪平安侯府,您这四年保准儿顺顺利利的,又能卖甄家一个人情,之前老爷去甄家的时候,甄家人连门儿也没让老爷进,可这一次若是再去,甄家无论如何,总归是不会不顾及老爷帮了这一手的。”
贾雨村缓缓的拈须,眼睛看着门外的景色,摆手制止了门子,轻声的道:“让老爷我想想,让我想想……”
犹豫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门子便拿着贾雨村批复的公文,笑着出来请周掌柜一同前往地牢去捞他弟弟出来了。
兄弟二人一见面是相拥痛哭,门子又领着二人回来见贾雨村,兄弟二人是千恩万谢,连连表示绝对不会让贾雨村这样的好官儿就这样“空手而归”的。
贾雨村自然是听懂了兄弟二人的暗示,虽然他之前就是因为贪污被削职的,但是此时听到兄弟二人的吹捧一时间又有些飘飘然了,终究还是没有抵挡住金钱的诱惑,收下了周氏兄弟的钱财。
只是经过了这件事,贾雨村也意识到了,贾家似乎并不能完全的成为自己的助力,或者说现在的贾家尚且不能成为自己的靠山。
只因自己的官职再贾家的眼中,终究还是太小了!
区区一个金陵知府而已,若是真的想要借贾家的势,甚至最后凭借贾家这个大树青云直上,最后还是少不得得先入人家贾家人的眼!
而现如今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那么,就只能先给自己找一个最起码短期内能给自己提供巨大帮助的人……
甚至于最好是能用贾家当跳板,攀附上别的势力才是最好了!
贾雨村也不傻,他这一次虽然没有成功进京,只是关于贾家的事情总归是听冷子兴说了不少,既他都说贾家如今内囊尽上来了,继续靠在贾家身上,那就是个死!
所以贾家,显然并不是他的终极目标,即使现在的他甚至完全得不到贾家的全力相助。
他需要一个新的靠山……
回到客栈之后等了不到两天,甄家就派人来给白玉堂送上书信了,天机阁,找到了!
所谓的天机阁,其实真没有故意隐藏自己,甚至人家就直接光明正大的开店贩卖情报,不光是情报,天机阁做几乎所有和这个相关的事情,比如牙子之类的“正经”买卖……
在这个年代算是正经买卖,也不算是正经买卖,毕竟牙子也不全是卖房卖地卖车的中介,偶尔也客串一下卖人……
在这个时代而言,卖人的这种出生,也同样属于“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的行当。
所以甄应嘉颇为的讶异白玉堂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有交集,还隐晦的提醒白玉堂,最好别和他们有什么牵扯。
白玉堂本身就不想和天机阁扯上什么关系,他只是需要天机阁的帮助而已,至于天机阁是做什么的他当然一点儿也不关心。
当然天机阁除了牙子这种正经买卖之外,也做些如暗杀之类的不正经的活儿,总之就是所有跟情报有关系的包括向下延伸的产业,几乎构成一整条供应链。
不得不说这个天机老人是不是真的有全知全能的本事白玉堂不知道,但是做买卖的确是有一手的。
得到天机阁的具体地址之后,白玉堂便直接带着夏雪宜找上门来了。
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商铺,普通到完全看不出来它是一个江湖上有如此盛名的情报组织,甚至于两人一进门之后,看到更多的是古董字画之类的,夏雪宜甚至有些狐疑的看向白玉堂,不知道他带自己来古董店是为什么。
很显然,天机阁也替盗墓贼做些销赃之类的活儿……
两人进了天机阁之后,站在门口的两个侍候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急匆匆的去了后面,另外一个便是上前笑着躬身:“白五爷,请了!”
白玉堂双眼微眯的看着他:“什么意思?给我个下马威?”
那人急忙笑着:“不敢不敢!若是旁人来我们这儿,自然是没有这个待遇,可是五爷您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得知五爷您大驾光临我们天机阁,我们天机阁上下哪有不竭诚欢迎的道理?”
白玉堂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希望如此吧,那看来我是来对地方了?”
那人又是笑着:“那要看五爷您是为何而来了,若是有能帮的到五爷的地方,我天机阁肯定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白玉堂收起了笑脸,淡然道:“既然如此,那也别藏着掖着了,走吧。”
那人笑着拱手:“五爷机敏,这边请。”
白玉堂看了夏雪宜一眼示意夏雪宜跟上,随后带着夏雪宜跟着那人转到了后面,只见偏屋内一个硕大的博古架,那人上前操作了一番,便是打开了一扇暗门:“五爷,请。”
夏雪宜狐疑的向白玉堂靠近了几分,很显然这种场景的确是有些吓人,未免就有点儿让人对天机阁的目的产生怀疑。
只是白玉堂艺高人胆大,丝毫不在意的大摇大摆的便直接下了密室。
主要是白玉堂不觉得天机阁有什么理由对自己做什么,毕竟双方没有什么根本的利益关系,而根据天机阁方才的表现,或许他们早就知道自己已经出现在金陵城并且还在寻找天机阁的动向了,他们要是真的想对自己做什么,没必要骗进来杀。
两人下了密道,夏雪宜不由得缓缓瞪大了眼睛,只因那密道两旁本应该摆着油灯的地方,此时却是硕大的明珠幽幽闪烁着绿光……
而这样的夜明珠,摆满了整条密道!
“正因为是总部,天机老人的住处,所以我们才稍微奢靡了些,见笑,见笑!”
那人笑着解释着,似乎根本不在意那些夜明珠一般,而白玉堂则是面无表情的缓缓远离了两侧……
有辐啊,太有辐了,简直是身在辐中不知辐……
那人显然也知道白玉堂家财万贯,故而对于白玉堂的无动于衷也不意外,引着两人没多时就到了密道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