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中国知识产权战略下的跨越与非均衡发展

1.1.1 知识产权战略助力跨越式发展

2008年,我国正式实施国家知识产权战略。历经十余年,我国知识产权制度建设不断完善,知识产权发展环境持续优化,知识产权创造、保护、运用和服务能力不断提升,知识产权对经济社会贡献作用不断增强。其主要表现为如下几个方面:

第一,在制度建设方面。自2008 年《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纲要》实施以来,我国出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总则》1,修订完善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专利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商标法》《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中华人民共和国种子法》《中华人民共和国促进科技成果转化法》等知识产权相关法律,以及《专利法实施细则》《商标法实施条例》《著作权法实施条例》《计算机软件保护条例》《著作权集体管理条例》《信息网络传播权保护条例》《植物新品种保护条例》《知识产权海关保护条例》等知识产权行政法规,逐步建立了适合我国国情并与国际接轨的知识产权法律制度。

第二,在知识产权创造方面。我国知识产权数量的增长情况,从科睿唯安发布的《2017全球创新报告:进无止境》有关我国发明专利数量的数据中可见一斑。该报告指出:过去十年,中国发明专利数量保持了22. 6%的高水平年均增长率(基于DWPI2的基本专利统计) 。中国新发明专利的数量从2007年的25. 2万项增长至2016 年的182 万项,占全球总量的比重从2007年的23. 3%上升为2016 年的68. 1% 。3 而同期,在世界上其他国家和地区,2007—2016年专利数量的年均增幅仅为0. 3% 。 2008—2018 年,我国的专利申请及授权数量快速增长,专利申请数量与授权数量的年均增长率分别为19. 56%和21. 29% 。 2007 年,我国每万人发明专利拥有量仅为0. 6件;到2017年,该指标增长至9. 8 件。 PCT4国际专利申请量由2007 年的0. 5万项增长到2017年的5. 1万项。首先,在商标方面,我国有效注册商标量大幅增长。截至2017年年底,我国商标累计申请量为2 784. 2 万项,累计注册量为1 730. 1 万项,有效注册商标量由2007 年的235. 3 万项增长至1 492 万项,连续17年位居世界第一。 2008—2017 年,我国共核准注册地理标志商标3 906项,认定地理标志产品2 359个,登记公告集成电路布图设计1. 5万余项。5 其次,在软件著作权方面,2007 年,我国著作权登记量为13. 8 万项,2017年上升到了274. 8万项。计算机软件著作权登记量超过70万项。最后,在其他类型知识产权方面,农业和林业植物新品种授权总量由2007年的1 616项增长到2017年的11 039项。

第三,在知识产权保护方面。“严、大、快、同”的知识产权保护新格局正在形成,行政保护力度不断加大,保护范围不断扩大,保护速度不断加快,对各类市场主体的保护也越来越公平与透明。知识产权多元保护机制不断发展,快速审查、快速确权、快速维权协调联动得到统筹推进。 2008—2018 年,我国法院新收知识产权一审案件量从2. 5 万件上升到20 多万件,年均增长20%以上。全国相继设立了3 家知识产权法院6;南京等15 地相继设立了知识产权法庭7。全国法院系统全面推行知识产权“三合一”审判机制,审判标准逐步趋于统一,对侵权违法的判赔额度显著提升。 2008—2017 年,我国公安机关共破获22. 3余万起侵犯知识产权和制售假冒伪劣犯罪案件,涉案总价值为1 549. 5亿元;我国海关累计查获超过 23. 6 万批次的进出口侵权货物,涉及近15. 8亿件侵权货物,涉案总价值近40. 8亿元;在知识产权海关保护备案方面,海关总署累计核准5 万余件。8 2018 年6 月,已在全国批复建立19家知识产权保护中心,快速维权中心达到17 家,基本实现了知识产权举报投诉与维权援助服务网络的全国覆盖,进一步完善了知识产权维权、调解机制。知识产权仲裁调解工作深入开展,全国设立10余个知识产权专门仲裁机构,开通了中国知识产权公证服务平台。伴随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的不断推进,我国知识产权保护实现了从“外在压力”向“内生动力”的升级。 2012年,我国知识产权保护社会满意度仅为63. 69 分;2017 年,该指标已经达到76. 69分。9

第四,在知识产权运用方面。我国积极推动构建“平台、机构、资本、产业”四位一体的知识产权运营服务体系。北京全国知识产权运营公共服务总平台、西安军民融合特色试点平台和珠海金融创新特色试点平台均已投入运行,知识产权运营平台体系基本形成。10 知识产权交易日趋活跃,专利、商标转让和许可数量稳步上升。新的知识产权运用模式不断涌现,知识产权收储、运营、质押、保险、托管、联盟、股权投资、拍卖等新业态方兴未艾。专利、商标、版权质押贷款发展迅速,规模突破千亿元,有效解决了一批轻资产中小企业的融资难问题。

第五,在知识产权服务方面。随着创新主体能力的不断提升,知识产权服务已从传统的代理、咨询和诉讼发展到分析预警、运营服务、金融服务等新兴服务领域。11 各集聚发展区知识产权服务业物理集聚和功能集聚同步推动,构建智力成果权利化、商用化和产业化“生态圈”,在全国形成了多个专业化服务高地。 2008年,我国共有知识产权服务法人单位3 506 家,从业人员数量约3. 4万人。到2017年年底,我国主营业务为知识产权服务的机构数量超过2. 6万家,年均增长25% 。全国专利代理机构数量由2008 年的704家增长到2017年年底的1 824 家,办事机构超过1 000 家,2017 年全行业年营业收入超过260 亿元。备案从事商标代理业务的机构由2007 年的3 352 家增长到2017 年年底的30 571 家,其中律师事务所 9 408 家。截至2017年年底,全国取得专利代理人资格的人数超过3. 7 万人,执业专利代理人近1. 7万人,分别较2008年增长291%和185% 。服务业物理集聚态势明显,自2012年国家启动集聚区建设工作以来,2017 年年底,国家知识产权局共批复建设了北京中关村等14个国家知识产权服务业集聚发展试验区,遴选了145家全国知识产权服务品牌培育机构。12 十余年来,我国知识产权制度不断完善,知识产权创造、保护、运用和服务水平也大幅提升。同时,在国家积极通过知识产权普及型教育以及多种形式的知识产权文化推广的影响下,社会公众的知识产权意识日益增强,尊重和保护知识产权的社会风尚逐步形成,知识产权文化基础越来越坚实。公众调查显示,超过六成的公众认为知识产权与自己的生活紧密相关,九成以上的公众表示了解知识产权相关知识,对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的认知率由2008 年的3. 70%提升至2018 年的85. 28% 。13 十余年来,随着知识产权战略的深入推进,我国知识产权事业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知识产权大国地位牢固确立,主要表现为:各类知识产权创造始终保持良好的增长势头;知识产权保护不断加强,整体步入良性发展阶段;知识产权运用效益日益显现,有力地支撑了经济社会发展;知识产权文化理念日益深入人心,知识产权事业发展呈现良好势头和光明前景。14 国家知识产权战略实施十余年来,我国已经探索出具有中国特色的知识产权发展道路,知识产权对经济社会发展的贡献力日趋加大,我国的创新实力也在不断提升。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发布的《 2017 年全球创新指数报告》显示,我国创新指数跃居全球第22 位,是唯一进入25 强的中等收入经济体。 2018年,我国创新指数的全球排名进一步提升至第17位。15

1.1.2 结构性问题下的非均衡发展

改革开放四十余年来,利用劳动力和资源环境的低成本优势,我国经济一直保持高速增长态势,不但跃居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而且跨越式地实现了西方曾经用200多年才完成的工业化。但长期积累的结构性矛盾日益突出,资源、环境和技术等瓶颈越来越成为制约产业结构升级和经济转型的重要因素,过去为中国出口立下“汗马功劳”的七大传统行业16逐渐失去比较优势。与此同时,越南、柬埔寨、孟加拉国等发展中国家也利用廉价劳动力招商引资,加工、生产低成本商品,不断压缩“中国制造”的生存空间。 2012年年底,中共十八大明确提出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其根本目的就在于强调中国未来的发展要靠科技创新驱动,推动经济发展质量变革、效率变革、动力变革,而非依靠传统的劳动力及资源能源驱动。而作为创新的重要产权制度安排,知识产权战略的实施也为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提供了必要路径和法律保障。尽管中国早在2008 年就已经将知识产权上升为国家战略,经过长期努力,中国也已成为知识产权大国;但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我国实施知识产权制度的时间并不长,仍然存在知识产权制度和应用机制不完善、知识产权数量与质量不协调、区域发展不平衡、知识产权国内法律日益完善但参与国际规则制定不够等问题,具体表现如下:

1. 知识产权治理体系不完善

知识产权治理体系现代化是知识产权体制机制改革创新的重要体现,是深化知识产权领域改革的基本原则,是释放创新主体科技创新能力的主要手段(朱丹,2017) 。长期以来,我国政府的知识产权治理体系都是在分散管理的架构下运行的,随着我国迈入中等收入国家行列,现有治理体系与新时代我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要求以及政府公共服务职能的一致性越来越不匹配。分散化管理导致知识产权部门之间协调事务繁多、出台的扶持和监管政策难以统一,这就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企业知识产权方面的负担,并且影响了知识产权国际事务的开展。此外,知识产权制度是市场经济的产物,分散化的管理模式也无形中放大了政府治理的作用。例如,无论是从国家层面还是从地方层面,政府部门都制定了大量促进知识产权创造的激励政策,并通过设定目标进行考核,这推动了我国知识产权创造水平的大幅提升。但过度强调政府治理往往忽视了知识产权维护和市场治理的作用,从而导致知识产权创造与经济社会发展需要不匹配,创新驱动作用难以发挥。具体表现为如下几个方面:

首先,在社会治理方面,当前中国各行业内知识产权相关协会、商会仍存在行政化色彩较浓以及自身能力建设不足等问题,政企不分、管办一体、治理结构不健全、监督管理不到位、创新发展不足、作用发挥不够等问题突出,在维护行业知识产权的公平竞争秩序方面还难以发挥其应有的作用。

其次,在市场治理方面,受制度因素、产业阶段和文化环境的影响,目前中国多数企业的创新还只是商业模式的创新,主要停留于资本要素的竞争,少有通过基础研究、技术革新获取竞争优势,更难以产生突破性的创新成果,这是当前知识产权市场治理面临的主要困局。17 比如,虽然中国已是智能手机、笔记本电脑的世界第一大生产国,但集成电路、基础软件严重依赖进口。 2015年,中国进口单一最大金额商品就是集成电路,进口额达2 300亿美元,占全部进口额比重的13. 7% 。特别是90%以上的电子计算机CPU芯片、4G智能手机高端芯片被几家外国公司控制。18

最后,在设计方面,中国的专利累计数量没有达到美国的一半,而且在这9万多件中国专利中,有近1/3 的专利权不是我国企业的,而是国外企业的。19 2018年的“美国制裁中兴事件”进一步表明,对互联网和信息产业来说,商业模式的创新固然能够带来流量和财富,但最终比拼的还是核心技术实力。尽管依靠“汲取创新”20,中国企业能够迅速掌握先进的知识和技术、缩短研发周期,但从长期发展来看,该模式无法持续支撑中国企业在核心技术方面的自主创新能力。中国需要加强自主创新,从“汲取创新”向“领导创新”转变。21

2. 知识产权数量与质量不匹配

中国知识产权大国地位的确立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知识产权规模的迅速累积,但与此同时,知识产权质量问题也一直为业界所诟病。众所周知,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实现了四十多年的高速增长,造就了举世瞩目的“中国奇迹”。但大家普遍认为,这种高速增长“主要来自汗水而非灵感”,主要是通过要素投入而非技术进步来实现的。国家知识产权局发布的统计数据显示,在总共35个技术领域,国内在29个技术领域维持10年以上的发明专利拥有量少于国外,虽然国内专利总数量与国外相比已有显著优势,但高价值核心专利数量仍有较大的提升空间。22 2018年的“美国制裁中兴事件”则提供了最好的例证。根据世界知识产权组织( WIPO)公布的消息,2017 年中国提交的PCT国际专利申请量达48 882件,排名全球第二。其中,中兴通讯以2 965件国际专利申请量排名全球第二,并且这也是中国唯一连续8 年获此殊荣的企业。23 但从“美国制裁中兴事件”可以看出,相比普通专利数量,核心专利数量或者说高价值专利数量,才是决定企业核心竞争力的关键因素。商标领域面临同样的问题,在世界品牌实验室( World Brand Lab)发布的2017年“世界品牌500强”榜单上,中国仅有37 个品牌上榜,与美国上榜的品牌数量(233个)相差甚远,大量的商标申请并没有体现出其应有的品牌价值。袁航等(2019)的研究也发现,在当前环境下,创新数量是推动中国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重要力量,由于创新质量具有较高的发展要求和较复杂的实现过程,中国的创新质量水平并不高,尚未对中国产业结构转型升级产生显著的促进作用。

3. 知识产权保护力度不到位

中国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是伴随着改革开放建立和发展起来的。当前,我们已经构建了一个符合国际通行规则、门类较为齐全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加入了世界几乎所有主要的知识产权国际公约,是知识产权国际规则的维护者、参与者、建设者。但中国的知识产权法律体系完善程度和保护力度仍明显低于美国,中国在打击盗版及窃取商业机密等方面存在一定的不足,被侵权者维权难度比较大。自2001年以来,中国对外支付知识产权费以年均17%的速度迅速增长,并于2017年达到286亿美元,约为美国的60% ,仍与美国存在较大差距。24 此外,当前中国知识产权保护水平低于美国,中国知识产权保护指数在可比的50 个国家中排名第25 位,而美国排名第一。具体来看,当前中国在专利、版权、商标、商业机密、市场准入与专利商用、执法强度、国内合作与维权意识、参与国际条约情况等8个方面全面低于美国。从1991年开始,美国针对中国陆续展开的“301 调查”不下6 次。除了1991年的针对中国市场准入问题和2010 年的中国清洁能源补贴问题,其余几次均剑指知识产权领域,而其中知识产权保护是其发起调查的重要借口。合适的知识产权保护水平是一个国家知识产权制度成功的关键。随着我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深入实施,知识产权保护的重要性日益突显,来自国内外的压力不断加剧,不但外资企业有要求,而且中国企业也有要求。但目前我国知识产权保护的执法力度、惩处力度依然不足,侵犯知识产权的行为大量发生,被查处的侵权行为不到十分之一,这极大挫伤了科技人员和企业自主创新的积极性。25

4. 知识产权与产业特性匹配不足

现阶段,中国正处于产业转型升级的关键时期,传统产业、高技术产业和战略性新兴产业等各类业态交织,尤其是在以互联网和人工智能等为代表的新一轮科技革命引发的产业变革影响下,产业创新发展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不同业态对于创新表现出的诉求各不相同。首先,对于部分传统制造产业以及部分高技术产业和战略性新兴产业(如生物医药、机械等),它们基本属于追赶型产业。该类产业近年来成长速度较快,且伴随国家政策的鼓励和扶持,行业发展正迎来黄金发展期。26 但总体而言,这些产业发展不均衡,产品结构不合理,核心知识产权掌握较少,高端产品供应不足,可持续性不强。在世界药品市场中,美国、欧洲、日本三大药品市场的份额超过了80% 。在机械领域,除了个别行业,我国产业整体上处于产业链和价值链的中低端。近几年,我国每年进口机械产品至少高达2 700 多亿美元,而且大多是高端产品及设备。整体而言,这些传统制造行业需要进一步提升创新能力,在认清显著差距的同时,通过积极引进、消化、吸收和自主创新等多种手段,不断推动产业国际价值链攀升,加快对欧美等发达国家追赶的步伐。

其次,对于部分传统制造产业(如轨道交通、家电等),它们基本属于领先型产业,已通过积极变革和自主创新掌握了全球领先的核心科技,知识产权全球布局稳步推进,在一定程度上引领了全球前沿科技创新,产业发展正处于全球市场的开拓阶段。但随着全球新一轮科技革命的到来,这些产业的发展同样面临着新的挑战,产业创新的模式在发生深刻变革,这些产业深度融合新一轮科技革命所带来的技术发展趋势,借助自身在技术、产品和服务方面的创新优势,积极进行自主创新,并在产业发展前沿领域钻研核心关键技术,掌握知识产权,在全球范围内不断提升产业国际竞争力,持续推动创新优势转化为经济效益。

再次,对于部分高技术产业(如电子通信、人工智能等产业),它们基本属于换道超车型产业,由于这些产业本身技术更新换代的周期较短或战略意义重大,产业创新发展的可塑性更强,一项核心颠覆性技术的研发或战略谋划就有可能决定甚至扭转全球行业发展的格局,尤其当前以人工智能、数字化为代表的新技术变革更增加了该类产业未来发展的不确定性,但同时也为追赶过程中的发展中国家赶超西方发达国家提供了良好的机遇。但在现实层面,中国上述产业的知识产权总体供给并不充分,在知识产权创造、知识产权国际化、知识产权保护和知识产权服务等方面对产业经济增长效率并没有产生显著的影响。因此,对于上述产业而言,找差距、抢时间、抓机遇开展自主研发并掌握自主产权,是未来产业发展的重中之重。

最后,对于部分传统劳动密集型产业(如服装加工制造等),它们属于转进型产业,迫切需要强化对创新的认识和重视程度,扭转原来依托劳动力、资本等传统比较优势因素的发展模式,不断挖掘产业发展潜力,由简单的加工贸易或贴牌生产主动向具备更高价值的发展模式转变,通过积极主动的品牌打造、技术与模式创新或产业转移,保持并积极培育产业发展潜力。

5. 知识产权服务对制造业转型支撑力不足

当前,中国已迈入中等收入国家行列,经过改革开放40余年的经济快速发展,中国已基本具备了加快向服务经济转型的经济基础、技术条件和制度环境。但在现实层面,我国服务业发展还面临着诸多矛盾和问题,主要表现在:服务供给难以适应需求的变化;服务业整体上处于中低端价值链环节;服务业国际竞争力不强;服务业发展仍面临体制机制束缚。尤其是生产性服务业27发展对当前中国制造业转型升级的支撑不够,其中,知识产权服务业发展滞后是关键要素。创新是驱动产业转型升级的核心动力,而在全球知识经济加速发展的今天,高质量的创新离不开知识产权制度的激励和保驾护航,提升知识产权服务在生产性服务业中的作用对加速我国制造业转型升级至关重要。但当前,符合市场需求的知识产权服务产业链尚未有效形成,知识产权服务和需求之间的良性互动机制尚未完全形成,知识产权价值评估体系也尚未完善,这些因素直接影响了知识产权各环节价值的有效传递,导致知识产权在助力产业价值链攀升过程中阻力重重,阻碍了产业转型升级的进程。

6. 对中小企业创新发展关注度不够

改革开放40余年来,集体崛起的中小企业是促进我国经济发展、推动科技创新、缓解就业压力、优化经济结构、增进城乡市场繁荣的重要力量。但随着中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以及创新驱动战略的不断深入发展,中小企业发展尤其中小企业创新未能引起足够的重视。中国企业中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创新型企业仍为数不多。大批中小企业的创新以一般性产品创新为主,处于产业链的中低端。目前,我国中小企业有4 000 万家,占企业总数的99% ,贡献了中国60%的GDP、50%的税收和80%的城镇就业28,而且中国发明专利的65% 、企业技术创新的75% 以上和新产品开发的80% 以上,都是由中小企业完成的。29 但创新动力不足、创新能力不强,仍是当前中小企业面临的突出问题。30 过去许多中小企业依托人口红利、资源红利、环境红利等优势取得了很好的发展,但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转型期,这些优势正在逐渐消失,然而过去束缚中小企业创新发展的因素却并没有得到有效的解决。比如中小企业融资难的问题一直是影响其创新发展的重要因素;在某些垄断性行业、领域,特别是自然垄断性行业,进入门槛过高,也束缚了中小企业的创新发展。对不断涌现的新商业模式,一些管理部门仍存在过度管制、限制发展的趋向。31 此外,我国在新产品、新设备等市场准入方面,仍存在过于复杂烦琐的多环节、长周期审批核准,如在生物医药、医疗器械、新能源汽车领域,存在制约创新的市场分割和一定程度的地方保护主义。

7. 知识产权文化培育任重道远

知识产权文化是指关于知识产权的社会意识形态以及与之相适应的制度和组织机构,包括观念形态的知识产权文化(其实质是对知识产权的认知与认同的状态和程度)和制度形态的知识产权文化(也就是知识产权的制度体系) 。第一,从单纯观念形态而言,自2008年《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纲要》实施以来,我国知识产权文化培育有了很大的提升,但由于我国在知识产权文化培育上缺乏思想观念的积淀,不断完善知识产权文化仍将是一个长期努力的过程。第二,在制度形态的知识产权文化培育方面,我国仍有很多需要提升的地方。比如,改革开放四十多年的实践证明,虽然知识产权制度建设在我国发展较快,并且达到了国际较高的水平,但实践中该制度的运行一直受到许多因素的困扰,尤其是盗版、假冒等侵权行为的大量存在,导致制度体系很难有效地支撑知识产权文化培育。 《2018 年中国知识产权发展状况评价报告》显示,2013—2017年,我国知识产权环境指数的世界排名一直处于相对较低的位置。从得分变化趋势看,2013—2016 年,我国知识产权环境指数的排位一直在第30 位上下波动,得分则从 42. 54 分提升至48. 71 分;2017年,我国知识产权环境指数得分为56. 67 分,较上一年度提升7. 96分32,尽管提升明显,但仍远不如我国在知识产权能力、绩效等排在前几名的其他指标上的表现,这反映出我国提升知识产权发展环境的长期性依然存在,知识产权文化培育任重道远。

8. 知识产权人才培养体系不健全

伴随知识产权战略的实施,我国知识产权专业人才队伍不断壮大,全国知识产权从业人员已超过50万人,基本形成了一支结构优化、布局合理、素质较高的知识产权人才队伍。与此同时,随着知识产权事业的发展,知识产权代理、运营、评估、金融和诉讼业务不断增多,知识产权代理公司、维权援助服务中心、金融服务中心、律师事务所、运营交易中心和管理咨询公司等一大批知识产权服务机构蓬勃发展,企业知识产权部门大量建立,涌现出以华为公司为代表的高科技创新型大企业,全社会对知识产权人才数量和素质的要求越来越高。但总体而言,当前我国知识产权人才培养体系建设尚不健全,知识产权人才培养还难以满足经济社会发展的现实需要。其主要表现为如下几个方面:

第一,知识产权人才培养的数量尚有很大缺口。随着市场主体知识产权的保护意识和运用知识产权参与市场竞争的意识不断提高,全社会对知识产权行政管理和执法、企业知识产权管理、知识产权运营、专利信息分析、知识产权国际化等各类知识产权人才的需求巨大。

第二,人才从业能力有待提升,高端人才不足。人才专门化、专业化、高端化是需要着力解决的短板。以知识产权服务人才为例,面对大型高新技术企业对于知识产权战略等方面的高端咨询服务日益高涨的需求,高层次、复合型、国际化的人才短缺的问题凸显,已成为知识产权服务机构的发展瓶颈。另外,多部委联合发文的政策较少且政策类型多以人才培训方面的政策为主。而且,知识产权人才队伍建设的顶层设计不足,多部门重视程度及统筹协调有待加强,政策类型和法制化程度有待提高。

第三,知识产权人才评价体系尚未建立。目前在知识产权人才的培养、评价发现、选拔使用和激励保障四方面中,培养与选拔使用工作取得长足进步,但在评价发现和激励保障环节仍有部门“短板”存在。尤其是在评价发现方面,企业知识产权人才评价体系尚未建立,这成为制约人才流动与发展的关键因素。此外,知识产权人才对于产业创新发展的支撑仍显不足,以人工智能为例,尽管我国人工智能制造产业的发展已经具备了非常优越的条件,比如在专利申请方面中国已成为全球人工智能专利布局最多的国家,数量略微领先于美国和日本33,但我国人工智能产业发展更多的是依赖于引进大量海外高端人才,本土培养的高层次人才十分稀缺。例如,在全球367 所具有人工智能研究方向的高校中,有168所位于美国,中国仅有不到30所大学的研究实验室专注于人工智能。美国从业时间在10年以上的资深人工智能从业者的占比为71. 5% ,而中国仅为38. 7% 。34

9. 知识产权国际竞争力表现不足

知识产权国际竞争力是经济竞争力的核心要素。中国的产业结构升级,是从“世界工厂”的底端位置向“微笑曲线”两端攀登的过程。而支撑研发、设计、销售、服务等微笑曲线两端环节的则是专利权、著作权、集成电路布图专有权、版权、商标、原产地地理标志等知识产权。当今世界,谁主导知识产权,谁就拥有全球价值链的利益主导权。近些年,在国际知识产权申请方面,我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根据《2017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国际专利报告》 ,全球共有130个国家至少有一件国际专利申请。申请量最多的是美国,其2017年的申请量达到56 624件;中国则以48 882件首次超过日本,排在全球第二。在全球专利申请量50强企业中,中国共有10 家企业进入排名;在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发布的研究机构榜单中,我国同样有10 所大学进入排名。35但从竞争力表现来看,世界银行公布的数据显示,2011—2017 年,我国知识产权使用费贸易总额一直在稳步提升,在发展过程中逐渐赶超了德国和法国,但与美国和日本仍存在较大差距。尤其相较其他主要发达国家,我国的知识产权使用费进口额一直处于高位运行态势,知识产权贸易结构较为不平衡。

综上所述,我国虽然已经是一个知识产权大国,但距离知识产权强国尚有很长的路要走,在知识产权治理体系、知识产权创造、知识产权保护、知识产权运用、支撑中小企业创新、知识产权文化培育、知识产权人才培养以及知识产权国际竞争力等方面,与知识产权大国地位相比还存在不同程度的非均衡性(韩秀成,2018 ) 。从2015 年我国正式启动知识产权强国建设以来,面对高质量发展的新要求以及产业升级、经济转型的压力,知识产权强国建设已经进入快速发展期。面对日益严峻的内外形势,我国亟须探索新的工作思路以加速推进并改善各项知识产权工作,消除上述非均衡性,全面提升知识产权绩效。

1 2020年5月28日,第十三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表决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 ,自2021年1月1日起施行。 《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总则》同时废止。

2 德温特世界专利索引( Derwent World Patents Index,DWPI) 。

3 “科睿唯安:2017全球创新报告:进无止境”,http://www. 199it. com/archives/639131. ht-ml,访问时间:2020年3月28日。

4 PCT是《专利合作条约》 ( Patent Cooperation Treaty)的英文缩写,是有关专利的国际条约。根据PCT的规定,专利申请人可以通过PCT途径递交国际专利申请,向多个国家申请专利。

5 “ 《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纲要》颁布实施10 周年,成就巨大举世瞩目” ,http://news. sina. com. cn/c/2018-06-05/doc-ihcqccin6553216. shtml,访问时间:2020年3月28日。

6 即北京知识产权法院、上海知识产权法院和广州知识产权法院。

7 2018年3月2日,位于郑州、天津、长沙、西安、杭州、宁波、济南、青岛、福州、合肥、深圳、南京、苏州、武汉和成都的共15家知识产权法庭全部挂牌完毕。

8 “《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纲要》颁布实施10 周年,举世瞩目成就巨大” ,http://www. myzak-er. com/article/5b16540077ac646498736c46/,访问时间:2020年3月28日。

9 “《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纲要》颁布实施十周年——我国迈向知识产权强国步伐更坚定有力”,http://zwgk. maoming. gov. cn/00712230X/201807/t20180724_197610. html,访问时间:2020 年3月28日。

10 “综合运用:知识产权‘金钥匙’开启创新之门” ,http://www. sipo. gov. cn/ztzl/zscqqgjs/mtkd/1109950. htm,访问时间:2020年3月28日。

11 “《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纲要》实施十年评估报告发布” ,http://www. nipso. cn/onews. asp? id=46473,访问时间:2020年3月28日。

12 “2017年中国知识产权量质齐升 知识产权服务业迎发展机遇”,https://www. qianzhan. com/analyst/detail/220/180427-77a71131. html,访问时间:2020年3月28日。

13 “知识产权战略纲要实施十年 公众认知率升至85. 3% ”,http://www. stdaily. com/sipo/si-po/2018-06/06/content_678150. shtml,访问时间:2020年3月28日。

14 “申长雨在纪念《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纲要》颁布实施十周年座谈会上的发言” ,http://www. sipo. gov. cn/gwyzscqzlssgzbjlxkybgs/tpxw_zlbgs/1126188. htm,访问时间:2020年3月28日。

15 “知识产权事业发展取得历史性成就——写在《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纲要》颁布实施十周年之际”, http://www. sipo. gov. cn/ztzl/gjzscqzlgybbssszn/sznjdbd/1125030. htm,访问时间:2020 年3月28日。

16 主要包括纺织、服装、箱包、玩具、家具、鞋、塑料制品行业。

17 “知识产权保护推动产业转型”,http://www. nipso. cn/onews. asp? id=43443,访问时间:2020年3月28日。

18 “知识产权保护推动产业转型”,http://www. nipso. cn/onews. asp? id=43443,访问时间:2020年3月28日。

19 “知 识 产 权 保 护 在 我 国 的 现 状 与 对 策” , http://www. zaidian. com/show/EFI3KW8UZpKiescR. html,访问时间:2020年3月28日。

20 汲取创新( Innovation Sponge)是吸收其他国家的知识、技术和最佳实践,然后迅速将其本土化的创新模式。

21 “麦肯锡《中国创新的全球效应》 :科学研究缺乏创新” , http://www. sohu. com/a/114826711_466951,访问时间:2020年3月28日。

22 “中国专利实力增强,但10 年以上有效和国外差距大”,https://www. eefocus. com/indus-trial-electronics/402312/r0,访问时间:2020年3月28日。

23 “解读中兴通讯的专利与创新”,http://biz. ifeng. com/a/20180426/44970442_0. shtml,访问时间:2020年3月28日。

24 “中美对外开放程度对比(下) :资本兑换、知识产权、内容审查、移民政策”,http://www. yidianzixun. com/article/0L6Eq2y6,访问时间:2020年3月28日。

25 《中国创新生态系统报告》 ,世界经济论坛中国理事会发布,2016年8月。

26 2017年,医药工业规模以上企业实现利润总额3 519. 7亿元,同比增长16. 6% ;机械工业全行业利润总额为1. 71万亿元,同比增长10. 74% 。

27 生产性服务业是指为保持工业生产过程的连续性,促进工业技术进步、产业升级和提高生产效率提供保障服务的服务行业。它是与制造业直接相关的配套服务业,是从制造业内部生产服务部门中独立发展起来的新兴产业,本身并不向消费者提供直接的、独立的服务效用。

28 “2019中国小微企业融资研究报告:我国经济半壁江山,还需继续稳固”,http://www. lygsgsd. com/webInfoDetail. jsp? id=12305,访问时间:2020年3月28日。

29 “中国中小型企业数量”,www. chinabgao. com http://www. chinabgao. com/k/qiye/37727. html,访问时间:2020年3月28日。

30 “人民日报:大力提升中小企业创新能力”,http://opinion. people. com. cn/GB/17970391. html,访问时间:2020年3月28日。

31 “中国创新生态系统的优势、挑战与对策”,http://www. sohu. com/a/140731678_760331,访问时间:2020年3月28日。

32 “国家知识产权局:2018 年中国知识产权发展状况评价报告”,https://www. useit. com. cn/thread-24015-1-1. html,访问时间:2020年3月28日。

33 “中国人工智能报告:中国最‘吸金’但人才少” , https://baijiahao. baidu. com/s? id =1605943600637295605&wfr=spider&for=pc,访问时间:2020年3月28日。

34 “我国的人工智能领域为何会落后欧美国家? 人才缺乏是主要原因”,http://www. elec-fans. com/rengongzhineng/739026. html,访问时间:2020年3月28日。

35 “国际专利申请量最多的20个国家,中国第二仅次于美国,增速第一!” ,http://baijiahao. baidu. com/s? id=1596534083309874248&wfr=spider&for=pc,访问时间:2020年3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