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祥所在的营部住在街南的一家“穿行大店”里,与冯玉祥同住一室的是本营的军医长邓鉴三。邓先生是一位老廪生,冯玉祥在南苑时就认识。
邓鉴三专长的虽然是医学,然而汉学方面也极有根底。平时常见他涉猎经史子集,非常用功。他对朋友也忠诚恳切,算是冯玉祥早年最敬爱的一位朋友。
有一天,冯玉祥问邓先生:“我看《彭公案》、《施公案》、《封神演义》等小说书,句句都懂;看《纲鉴》、《列国演义》,就囫囵吞枣,许多地方看不懂,这怎么办?”
“都是读得太少的缘故。”邓先生说,“你要是熟念二三百篇古文,一定就可以有很大的进步了。”
因此冯玉祥开始念《古文释义》,由邓先生随时为他讲解,随时自己偷空念,每篇念至能够背诵方肯罢手。这样的读了不到百余篇光景,觉得就有了不少的进步,普通的文章不用讲解,即能自己领悟。再来翻阅《纲鉴易知录》一类的书,情形就大大不同,以往看不懂的,这时很容易就懂了。
这时可说是冯玉祥求知欲最旺盛的时期。除了努力自修以外,营中的讲堂,督促得仍然很严厉。王化东协统每天亲自到堂,亲自点名,看着督着。因此谁用功,谁不用功,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人人为之振作,不敢荒废。
教官都是由陆大毕业的。其中最使我服膺的是段雨村先生和萧习之先生。课目有高等战术、兵棋、战时国际公法、率兵术、日俄战史、图上战术、应用战术等。各科讲授都非常热心,大家也极努力。从早到晚,很少有空暇的时间。
下堂还要带题目回来做,隔几天一次测验。功课进行,分外加紧。如此者有三四年之多。以前冯玉祥关于军事方面的知识,很是紊乱,而且也多是启蒙的,尚谈不到分门别类的专门方面的研究。经过这番讲堂上的系统的训练以后,按部就班,循序渐进,对于战时军事指挥的基本理论和应用,他都粗粗有了一点心得。
因此冯玉祥感到军队中教官的好坏,关系实在重大。如果得有好的教官,逐渐由浅入深地教导,无论知识如何低落的人,要不是自甘堕落,都可以成为国家有用的人才。
那时冯玉祥为三营后队队官。同他时相砥砺的,一是二营左队队官王石清,天津人,为人刻苦耐劳,好学不倦,处人对事都毕恭毕敬,把小事当大事做,把假事当真事做,最擅长的是拳法,在营中首屈一指。
一位是右队队官郑金声,山东人,为人热诚浑厚,努力读书,什么苦都能吃。他当排长时,每月二十五两的饷银,他要分出一半去奉养老母,留下的一半,都被营中伙食等项扣光,往往在冬天还穿着又单薄又破旧的衣服,后来为张宗昌所害。
一位是三营左队长邱岘章,济南人,短小精悍,写做俱佳,为人极有血性,真诚爽直。这三位和冯玉祥同在王化东协统的督教之下,得益很多。他们也过从最密,相知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