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盎格鲁—东方酒店
- 中殿巷谋杀案
- (英)约瑟夫·史密斯·弗莱彻
- 3670字
- 2025-03-12 15:48:44
斯帕戈和他的同伴们很快在一栋老式建筑前停了下来。这栋建筑位于滑铁卢火车站附近,外观方正朴素,典型的维多利亚中期风格,隐约透露出铁路旅行年代的气息。在伦敦,很难找到比这更不符合现代酒店理念的地方了。罗纳德·布雷顿一边和其他人一起穿过人行道,一边说道:“这地方真是与时代脱节啊。”
“不过,在过去,很多人在往返南安普敦的路上都会选择这家酒店,”拉思伯里说道,“而且我敢说,那些多年未归、从东方回来的老旅行者们,仍然会直奔这里。您看,它离车站很近,当人们经历了数千英里的轮船和火车旅途后,总会习惯性地走进最近的地方。瞧那边!”
侦探说话间,他们已经跨过了门槛,走进一个装潢厚重的方形大厅。拉思伯里侧头示意左边的一个酒吧,里面站着或倚靠着几个男人。从他们的外表、歪戴的帽子和晒黑的皮肤来看,这些人似乎是殖民地居民,或者至少曾在东方生活过很长时间。酒吧里传来带有殖民地口音的交谈声,空气中弥漫着苏门答腊和特里奇诺波利烟草的味道。拉思伯里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斯帕戈先生,我敢打赌死者是个殖民地居民,”他说道,“好了,我想那边就是房东和老板娘了。”
大厅尽头正对着他们的是一间办公室,一男一女正从一扇盒式窗户里打量着他们。窗户下方是一个柜台,上面放着一本登记簿。这对夫妇年约中年:男人身材肥胖,圆脸,看起来有些自命不凡,可能曾经是个管家;女人则身材高挑瘦削,面容清瘦,眼神锐利,正用探究的目光审视着新来的客人。拉思伯里自信地走上前去。
“您是这家酒店的房东吗,先生?”他问道,“沃尔特斯先生?没错——我想这位是沃尔特斯太太吧?”
房东僵硬地点了点头,锐利地看着提问者。
“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先生?”他问道。
“一点小事情,沃尔特斯先生,”拉思伯里一边回答,一边掏出一张名片,“您可以从这里知道我的身份——我是苏格兰场的侦探警长拉思伯里。这位是弗兰克·斯帕戈先生,报社记者;这位是罗纳德·布雷顿先生,律师。”
老板娘听到他们的名字和身份后,指了指一扇侧门,示意拉思伯里和他的同伴们进去。他们顺着她指的方向,走进了一间小客厅。沃尔特斯关上了通往客厅的两扇门,然后看向主要访客。
“有什么事吗,拉思伯里先生?”他问道,“出了什么问题?”
“我们想打听点消息,”拉思伯里几乎漫不经心地回答,“昨天有没有一位名叫马伯里的人住在这里——年纪较大,灰发,面色红润?”
沃尔特斯太太一惊,看了丈夫一眼。
“我就知道会有人来打听!”她惊呼道,“是的——一位马伯里先生昨天早上入住,就在南安普敦的午班火车到站后不久。他订了20号房间。但是——他昨晚没有回来。他出去了——很晚——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拉思伯里点点头。在房东的示意下,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看向沃尔特斯太太。
“太太,您为什么会觉得有人来打听呢?”他问道,“您注意到了什么吗?”
沃尔特斯太太似乎被这个直接的问题弄得有些慌乱。她的丈夫低声嘟囔了一句。
“没什么可注意的,”他咕哝道,“她就是爱多嘴——仅此而已。”
“好吧——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个,”老板娘解释道,“马伯里先生告诉我们,他已经二十多年没来过伦敦了,对这里几乎一无所知,他说自己从来就不太熟悉伦敦。当然,当他那么晚出去却再也没回来时,我自然会觉得他出了什么事,然后会有人来打听。”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拉思伯里说道,“您当然会这么想,太太——当然会。好吧,他确实出事了。他死了。而且,有充分的理由认为他是被谋杀的。”
沃尔特斯夫妇听到这个消息后,表现出应有的惊讶和恐惧。房东提议为客人们准备些点心。斯帕戈和布雷顿以下午还有工作为由婉拒了,而拉思伯里则理所当然地接受了。
“敬您一杯,”他举起酒杯说道,“好了,现在您能告诉我关于这个人的情况吗?我不妨告诉您,沃尔特斯先生和太太,他今天凌晨两点四十五分被发现死在中殿巷;他身上除了衣服和一张写有这位先生名字和地址的纸条外,什么都没有;这位先生对他一无所知,而我之所以追踪到这里,是因为他昨天在西区的一家帽子店买了一顶帽子,并让人送到了您的酒店。”
“是的,”沃尔特斯太太迅速说道,“确实如此。他昨晚戴着那顶帽子出去了。嗯——我们对他了解不多。正如我所说,他昨天早上大约十二点一刻来到这里,订了20号房间。他带了一个搬运工,搬来了一个箱子和一个包——当然,这些东西现在还在20号房间。他告诉我,二十多年前他去澳大利亚时曾住过这家酒店——那当然是在我们接手之前的事了。他在登记簿上签的名字是约翰·马伯里。”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看看那本登记簿,”拉思伯里说道。
沃尔特斯拿来登记簿,翻到前一天的记录。所有人都俯身查看死者的笔迹。
“‘约翰·马伯里,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库伦比吉,’”拉思伯里念道,“啊——我在想,这字迹是否和那张纸条上的一样,布雷顿先生。不过,您看,完全不一样——截然不同。”
“确实不同,”布雷顿说道。他也对那笔迹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拉思伯里注意到他的专注,便又问道:“您以前见过这种笔迹吗?”
“从未见过,”布雷顿回答,“不过——它看起来有些熟悉。”
“那您很可能以前见过,”拉思伯里说道,“好了——现在我们来听听关于马伯里在这里的更多情况。请告诉我您所知道的一切,沃尔特斯先生和太太。”
“我太太知道得更多,”沃尔特斯说道,“我几乎没见过那个人——我不记得和他交谈过。”
“是的,”沃尔特斯太太接过话头,“您没怎么和他接触——您和他没什么交集。嗯,”她继续说道,“我带他去了他的房间。他聊了几句——说他刚从墨尔本抵达南安普敦。”
“他提到过船的名字吗?”拉思伯里问道,“不过如果他没提,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查出来。”
“我想他的行李上有标签,”老板娘回答,“有一些类似的标记。嗯,他要求立刻为他准备一份羊排,因为他要出门。他吃完羊排后,正好在一点钟出门,还对我说他可能会迷路,因为他一直不太熟悉伦敦,现在更是完全陌生了。他走到外面——我看到了——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朝布莱克法尔方向走去。下午的时候,您提到的那顶帽子送到了——是从菲斯基店里送来的。所以,我推测他去了皮卡迪利一带。但他自己直到晚上十点才回来。而且,他还带了一位先生。”
“哦?”拉思伯里说道,“一位先生?您看到他了吗?”
“只是瞥了一眼,”老板娘回答,“他们直接上了20号房间,我只能在楼梯拐角处匆匆看了一眼那位先生。他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留着灰白的胡子,穿着非常讲究,戴着一顶高帽,脖子上围着一条白色丝绸围巾,手里还拿着一把雨伞。”
“他们去了马伯里的房间?”拉思伯里问道,“然后呢?”
“然后,马伯里先生按铃要了一些威士忌和苏打水,”沃尔特斯太太继续说道,“他特别要求要一瓶威士忌:威士忌和苏打水被送到了房间。之后直到快午夜时,我才听到动静;门房告诉我,20号房间的先生出去了,还问他是否有夜班门房——当然,我们有夜班门房。他是十一点半出去的。”
“那位先生呢?”拉思伯里问道。
“那位先生,”老板娘回答,“和他一起出去了。门房说他们朝车站方向走去。那是我们酒店里任何人最后一次见到马伯里先生。他确实再也没有回来。”
“这一点,”拉思伯里平静地笑了笑,“非常确定,太太?好吧——我想我们最好去看看20号房间,检查一下他留下的东西。”
“所有东西,”沃尔特斯太太说道,“都和他离开时一样。什么都没动过。”
对两位访客来说,房间里似乎没什么值得动的东西。梳妆台上放着几件普通的洗漱用品——没有一件是高档或值钱的:死者显然对生活必需品的要求很简单。一件大衣挂在挂钩上:拉思伯里毫不客气地翻遍了它的口袋;同样毫不客气地,他开始检查箱子和包,发现两者都没有上锁,便将里面的所有物品摊在床上,逐一仔细检查。然而,他并没有找到任何能揭示死者身份的线索。
“就是这样!”他结束检查后说道,“您看,这些东西和他身上的衣服一样,没有任何文件——没有任何东西能告诉我们他是谁、他在做什么、他从哪里来——尽管我们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查出来。但一个人旅行时通常不会没有任何身份线索。除了这些衣物中有一些是在墨尔本购买的,我们对他一无所知。然而,他身上一定带着文件和钱。太太,您见过他的钱吗?”他突然转向沃尔特斯太太问道,“他在您面前掏过钱包吗?”
“是的,”老板娘迅速回答,“他上楼后到酒吧喝了一杯。付钱时,他掏出了一把金币——整整一把。大概有三四十枚金币和半金币。”
“但他被发现时,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拉思伯里低声说道。
“我还注意到一件事,”老板娘补充道,“他戴着一块非常精致的金表和链子,左手小指上戴着一枚漂亮的戒指——金的,镶着一颗大钻石。”
“是的,”侦探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注意到他戴过戒指,而且戒指对他来说有点紧。好了——现在只剩一个问题要问了。您的女仆有没有注意到他是否留下了撕碎的纸片——比如撕毁信件之类的东西?”
但被叫来的女仆并没有注意到任何类似的情况;相反,20号房间的先生把房间收拾得非常整洁。于是,拉思伯里表示暂时没有更多问题要问,也没有其他话要说。他向盎格鲁—东方酒店的房东和老板娘道别,然后带着两位年轻人离开了。
“接下来怎么办?”斯帕戈走到街上时问道。
“下一步,”拉思伯里回答,“是找到昨晚和马伯里一起离开酒店的那个人。”
“这要怎么找?”斯帕戈问道。
“目前,”拉思伯里回答,“我还不知道。”
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独自走开了,似乎希望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