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四步
- 说好采药养家,你肝出十万山神?
- 一天九碗
- 2117字
- 2025-03-25 19:51:35
他们说得倒轻巧。
什么偏房?
上个月。
周家那老东西,才逼死个十四出头的丫头。
真当青崖寨里,没人记得?
“呵呵!弟弟。”
马三姑掐了下少年肩膀,喉咙滚出两声闷笑。
“檐下冰棱子再硬,见了日头也得化成水。”
揉着发青的肩膀。
季咸眯起眼,望着马三姑一干人远去。
从马三姑等人的行径来看。
季咸选择留下两株朱血藤的决断,实属明智。
三十年以上的药材方能称作老药。
其蕴含的气血精华,远非寻常十年,二十年份的药材可比。
如今。
既得这味气血主药,再寻得一门防身武功,潜心修习。
待练就真本事时。
倒要看看马三姑、孙老九之流,还敢不敢打阿姐的主意!
季咸刚消失在巷尾,两道身影便自青砖墙后转出。
若季咸仍在巷中定会认出。
那身着大氅的正是猎寮少东家杨平安。
另一人青衫绸履,赫然是济世堂王掌柜。
王掌柜捻着山羊胡,斜睇着身侧面如冠玉的青年:“杨少爷当真这般看重那小子?”
此刻。
杨平安额角沁着薄汗。
他匆匆将药材送回杨府,便策马折返,大氅下摆沾着几点泥星。
这般急切模样。
活脱脱是怕马三姑的刻薄话,把那少年郎吞了去。
“涤目丹的废料...”
杨平安忽然撩起眼皮,没正面回答,反而问道。
“倒叫那小子买去了?”
王掌柜顺势点头,
“那后生当真好本事,废丹只消微微一嗅,便能分毫不差地辨出品类名目。”
话音未落。
他抬眼,正瞧见杨平安薄唇边,浮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叫人瞧不出深浅。
“倒是个痴儿。”
杨平安摩挲刀鞘。
“拿命换来的银钱,就为换几颗废丹?”
“许是顾念着瞎眼姐姐,”
王掌柜抬手揩了揩额角,
“要说那孩子也真是命苦...马三姑涨了外寨的月租,孙老九又打上了他姐姐的主意。”
他话说半截突然噤声。
眼见杨平安摩挲刀鞘的手顿了顿。
“青崖寨的规矩。”
杨平安弹了弹衣袍灰尘。
“采药郎想翻身,比山魈修成人形还难。”
王掌柜正要应声,却见那袭大氅已飒然翻上马背。
马蹄轻叩两下,扬起些许药渣。
“劳烦掌柜,这段时日继续收那孩子的药材。”
杨平安挽着缰绳顿了顿。
寒风中,传来他特有的清冽嗓音。
“顺道替我试试他的辨药功夫,还有...炼药的手艺。”
马儿不安地打了个响鼻,他伸手抚了抚鬃毛。
“银钱照旧挂猎寮的账,我月余便回。”
“杨少爷尽管放心。”
王掌柜抱拳应诺,垂眸压下眼底的惊涛骇浪。
夜幕降临。
吱呀一声。
背着药篓,季咸推开篱笆门。
灶房飘来米香。
他摸出油纸包着的兔肉干。
“姐,今日采到老药,济世堂给了三两银子。”
瞎眼女子摸索着接过肉干,指尖在盐粒上顿了顿。
“够吃大半月了,怎还破费?”
她耳垂微动,听见布袋里新米的沙沙声。
“总啃野菜饼子伤胃。”
季咸放好药篓,蹲在土灶前添柴。
火光映着少年瘦削脊背。
“今儿路过集市的时候,见着武馆招人,束脩要...”
季咸声音发虚。
腕骨被阿姊攥住。
只听得陶碗在木桌上重重一磕。
“外寨的郑屠户去年腊月怎么没的?”
姐姐眸子映着火光,声音却像山涧冷冽。
“偷学磐石拳没药油温养,寒气入髓废了双臂。”
姐姐手指划过他腕骨,茧子刮得皮肤生疼。
“真当那些拳谱是宝贝?”
“以前爹学武的时候,每日要泡三个时辰药浴,还得配着熊胆酒活血。”
“没有师傅口传心授,照着册子练就是找死。”
灶膛里爆出个火星,她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比柴灰还轻。
“早年爹在世的时候说过,真正的功夫分四步:
铜皮铁骨淬经络,血如铅汞髓如霜,玄罡护体御万兵,吞纳乾坤合阴阳。”
干裂的唇擦过少年耳畔。
“阿弟,穷人的骨头经不起富贵功夫。”
外淬铜铁筋骨,内炼铅汞阴阳,玄罡护体御兵,吞纳乾坤一气。
头回听见此方世界的武道秘闻,少年正思量着,饭和肉汤也弄好了。
做好饭后,姐弟二人对坐。
少年将陶碗搁在木案上。
里面的肉汤腾起热气,裹着肉香。
季咸先是把大半勺浓汤浇到姐姐碗里。
油珠子在火光里泛出微光。
而后,把剩下的浇到面前糙米饭上。
他攥着豁口木筷来回搅了两下。
米粒裹上一层油亮酱色。
陶碗抵着唇边,扒一口吸饱汤汁的米饭。
齿间,碾碎米香混着荤油醇厚。
真是舒爽,这才是干饭!
“阿姐可知道马三姑是武者?”
他咽下嘴里油润糙米。
看似问得随意,其实肩膀还在隐隐作痛。
两世轮回磨出的玲珑心窍,本该叫人看不出半点破绽。
可想起马三姑软硬兼施,最后竟搬出阿姐来要挟。
喉间未散的醇香忽地灼人。
那瞬间,他当真想用这具羸弱身躯,把那张敷着厚粉的脸砸进地里。
可是,没本事的勇气就是找死!
山民遇到麻烦,就像案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剁砍。
这种无力感真他娘难受!
随着阿姐的话音落下。
“马三姑应该是铜皮境,至于孙老九...”
只听见阿姐吸溜两声,一碗肉汤见底。
少年抹了把沾着油光嘴角,又给阿姐续上半碗。
又为其添好米饭,做完这些,少年才道。
“马寡妇敢如此放肆,就凭孙老九刚破铁骨境?”
“铜皮铁骨终究只是外家功夫。”
姐姐左手摩挲陶碗。
这是她情绪波动时才有的小动作。
“阿爹说过,武道分四境十二重天,前三重的铜皮铁骨金肌,不过武道一境筑基而已...”
撕下咸鲜肉丝,后槽牙磨着磨着,便渗出回甘。
季咸问道:“阿姊怎知这些?”
自从失明后,姐姐再未踏出过这座茅草屋。
“你七岁那年偷跑去溪里摸鱼时,阿爹正在后院教我认穴。”
姐姐又扒了几口饭。
季咸喉头发紧。
“我要习武。”
咸香在舌尖漫开。
这些年攀岩采药,芋头番薯没少挖,可杂粮类的终究不顶饿。
药篓压在肩上一整天。
若没这厚油重盐的吃食,往胃袋里夯。
手脚都像泡了水的麻绳使不上劲。
翻山越岭的力气,终归是肠胃里,没点油星子撑着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