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府。
一众人气势汹汹,前去找钟繇兴师问罪。
如今无功而返,再次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这个钟元常,这是铁了心要跟咱们过不去!”
“是啊!也不知天子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咱们的家产都是祖祖辈辈、辛辛苦苦积攒下来,凭什么白白给朝廷?”
不出钟繇所料,刚才的一番话,根本不可能打动这些人。
世家大族不介意小出血,稍微捐献点东西给朝廷,他们还能博得美名。
可一旦捐献的钱粮过多,这笔买卖就显得不划算,世家大族自然舍不得。
但钟氏带头捐家救国,把他们都架在这里。
本来想一起出动,逼迫钟氏方面改变心意,奈何没有成功。
钟繇一句‘我是颍川太守’,让这些人不得不慎重考虑。
“别管钟氏了。”荀悦沉声道:“往后咱们还要指望钟繇,以太守的身份,帮咱们大开方便之门。”
“不能因为眼下的事情,闹得双方撕破脸皮。”
“否则不但对咱们没有好处,甚至会惹来打压。”
一个本地人担任本地太守,为本地世家谋取利益,这是众人乐见其成的事情。
反之,本地太守要抑制豪强,对于本地世家而言,那可真就是打蛇七寸!
故而刚才面对一意孤行的钟繇,这群人没敢强硬到底。
“话虽如此,可眼下之事该如何解决?”陈谌烦躁道:
“钟氏捐家救国,倘若我等无动于衷,岂不是反衬咱们不知报效朝廷?”
“届时,美名都被钟氏摘走,咱们各家各族的名声就要臭了!”
不捐不行,会落得一个不知报效朝廷的恶名。
少捐不行,会落得一个吝啬的坏名声。
多捐...行!
但是世家大族又舍不得。
一时间,世家大族陷入两难之中,众人也渐渐沉默下来。
“我有一言。”荀悦突然开口。
“仲豫请讲!”
“莫不是有办法了?”
“快说快说。”
瞬间,所有人都殷切看向荀悦。
“捐家救国!”荀悦冠冕堂皇道:“颍川各族都曾受过皇恩,如今国难当头,岂能无动于衷?”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心想荀氏也要跟着发疯?
但见荀悦话锋一转,道:“奈何我等两袖清风,不贪不占,心有余而力不足。”
“吾等诗书传家,平日里乐善好施,家中都没什么积蓄。”荀悦摇头叹息,道:“眼下只能略尽绵薄之力。”
“钱粮虽少,但也是一番心意,想必朝廷与天子定然不会嫌弃。”
“哈哈哈~”
“说得好!”
“还是仲豫有办法。”
听完荀悦的发言,众人都露出会心的笑容。
荀悦的应对方式也很简单——装穷!
不是不愿意给朝廷多捐献一些钱粮,实在是家里太穷,没有这个能力。
各大世家都很注重名声,在地方上都颇有贤名。
平日里的做派也很低调,并非是那种暴发户姿态。
财不外露,谁知道各家各族的家底呢?
各大世家都少捐点,扬言这便是全部家产,谁又能分辨真假?
“钟元常!”
陈谌突然开口,道:
“旁人不知我等底细,但他一定知晓,若是拆除咱们又当如何?”
同为世家大族,钟繇肯定了解这些人的家底。
倘若他们按照荀悦之言,对朝廷进行‘诈捐’,一旦钟繇揭发...
众人忧心忡忡,再度全部看向荀悦。
“井水不犯河水。”荀悦正色道:“钟氏捐家救国,咱们不再干涉。”
“但同样,钟氏也不能揭穿我等的家底。”
“不然就撕破脸皮,不死不休!”
“没错!”
“除非钟氏不想在颍川立足!”
涉及到根本利益,各家各族纷纷响应。
“把咱们的意思传过去。”荀悦再度开口,道:
“再让人给钟元常施压,钟氏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不信不屈服。”
“善。”陈谌附和道:“待会儿就让母亲回趟娘家,钟元常还能无视长辈之言?”
陈谌的母亲正是出自钟氏,辈分很高。
不止这一个,在座各大世家之中,同样也有这种关系在。
这一次,世家大族选择迂回策略。
让嫁到各家的钟氏女子,纷纷回娘家游说。
同时,也让嫁入钟氏的各家女子,配合进行劝说。
钟氏是一个大家族,不是某人的一言堂。
钟繇可以拍板,让钟氏捐出所有家产。
因为他是颍川太守,家族觉得日后能为族中带来更多的利益。
但得益于家族,也会受制于家族。
家族肯定不同意钟繇肆意妄为,以至于跟颍川所有世家为敌。
“事不宜迟,各自返回族中吧。”荀悦说着起身。
“当当当...”
就在这时,城中传来浑厚的钟声,颇为急促。
很显然,这不是钟楼在报时,更像是在发出某种信号。
“什么情况?”
“好端端敲什么钟?”
“派人上街打听下。”
不多时,下人便急匆匆而来。
“启禀各位家主,军队上街驱赶,命令百姓各自归家,即刻要开始戒严。”
“青天白日,好端端的为何要戒严?”荀悦皱眉问道。
“据闻许县周边出现黄巾余孽,为天子安危计,要对全城进行严防死守。”
下人继续道:“朝廷有令,擅自上街者杀无赦!”
“荒唐!”陈谌不满道:“年初时,曹公已经把颍川周边的黄巾肃清。”
“这时候又从哪里冒出来黄巾余孽?简直是大惊小怪!”
曹操确实把颍川的黄巾肃清,而且还非常干净,否则也不会仅仅留下少许兵力。
“不对...不对...”
荀悦喃喃自语,吸引众人纷纷看向他。
“仲豫,你怎么了?”
“许县确实有黄巾...”荀悦幽幽道:“白波黄巾!”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是一脸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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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行在。
院中。
刘协与郭嘉相对而坐,中间摆放着一张棋盘,上边黑白错落。
“啪~”刘协落下一颗棋子。
“陛下走了一步险棋呐。”郭嘉话里有话。
“朕并不觉得险。”刘协吩咐道:“传旨,钟氏捐家救国,其心可嘉。”
“钱粮十取其三,退还剩余七成。”
“另外再封钟演为亭侯,以作嘉奖。”
对面,郭嘉听罢愣住。
“奉孝,朕的棋力如何?”刘协笑吟吟发问。
“妙手!”郭嘉由衷道:“臣佩服不已!”
“哈哈哈~”刘协指着棋盘,道:“奉孝,这一局可是朕赢了。”
郭嘉低头一看,愕然发现大势已去。
主要郭嘉心思根本不在棋盘上,先前听到刘协下令全城戒严,便不禁开始胡思乱想。
反观刘协成竹在胸,郭嘉又岂是对手?
“陛下。”郭嘉忍不住发问:“黄巾余孽真的会劫掠吗?”
刘协不置可否,反问道:
“奉孝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