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那个年代的有色眼镜

“小兄弟，买还是卖啊？”一个戴蛤蟆镜的小平头，挡在林远的面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隔着镜片依旧能够看到，这家伙的一对小眼睛在咕噜噜的乱转。

与周围其他朴素老旧的各种军装，中山装装扮不同，这小平头穿的很时髦。

牛仔裤皮夹克，里面是格子衬衫。

脚上还踩着一双很旧的皮鞋，怎么看都不像是本乡本土的人，口音也很轻说话带点大舌头。

此时这小平头的注意力，都在林远手上的那捆皮子。

为了好保存，防止损坏的缘故，熊皮的毛是卷在里面的，所以从外面看一般人基本上瞧不出什么门道。

但这小平头似乎是有点道行，不住的舔着嘴唇，有点激动，难以掩饰的样子。

“你是干啥的？”林远警惕的往后退了半步，握紧了手中的绳子。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这东西打算换多少钱啊？”

眼看着对方的穿着打扮，不像是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周雪立刻拉着林远准备离开。

“别走啊，信不信你们手里这东西在供销社得不到半点好处，搞不好还要惹一身骚啊。”小平头怪腔怪调的说着。

“别理他。”周雪继续拽着林远。

两个人最终还是没有再去理会那个古怪的小平头，费了好大的劲，总算是挤进了供销社。

长长的柜台后面有不少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在那里忙碌。

人最多的柜台，基本上都是一些吃的玩的，还有日常用品之类的。

还有不少各个年龄层的少女妇女挑选衣服布料。

最冷清的当属各类电器柜台的位置。

主要是没货，营业员就坐在那里无所事事。

“小嫂，你说以后若是能给你们几个找个这种地方上班，你愿意吗？”林远一时兴起，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你这不是白日做梦吗，这种大供销社的售货员，那都是吃公家饭的，我们几个都是乡下种地，土里刨食的农民，哪有资格到这里来？”周雪并没有当一回事。

“农民怎么了，乡下人就不能有出息了吗？”林远小声的嘟囔着。

不过眼下并不是争辩这些的时候，有些事情是需要时间和事实行动来证明的。

挤到了柜台前面，可是林远始终没有搞明白，熊皮要去哪里换钱。

“应该是农副品之类的。”周雪很快就看出了门道。

林远乖乖听话，两个人又费力的挤到了农副产品销售柜台。

这个地方也比较清闲，两个相邻的柜员正趴在柜台上嗑瓜子聊天。

“那个，请问这里收不收皮子？”林远一边说着一边费力的把很重的一捆熊皮放在了玻璃柜台上。

那柜台顿时就发出了一声吱嘎吱嘎的声音。

“呀，啥玩意儿你就往这儿放？”面前的那个脸上长雀斑的柜员顿时尖叫了起来。

随后一脸鄙夷的表情的瞪着林远，完全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乡下土包子的状态。

林远心中不爽，但却也没忘记自己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所以尽量无视那女柜员鄙夷的傲娇表情，耐着性子说，“我们来这里卖皮子，你们应该会收的吧？”

“你眼睛是有毛病吗，我们这里只收珍贵的兽皮，野生的狐狸狍子甚至是野兔都可以，不收猪皮！”女柜员只是凭借着浅薄的经验看了一眼那厚厚的一大卷皮。

本能的误会成了猪皮。

毕竟其他野生动物的皮都不会有这么大的一捆，而且由于没有好好处理的缘故，散发出腥臭的味道，实在是心里嫌弃的很。

“赶紧走，多恶心啊！”

“乡下人什么都不懂，总拿这些乱七八糟的垃圾东西来占便宜。”女柜员越说越难听。

甚至开始叫人过来试图驱赶。

远处有几个扎着武装带，腰板挺直的男人迅速赶了过来，面相都挺凶的。

“咱们俩谁眼瞎呀？”

“这是熊皮，不是猪皮，拜托你看清楚了！”林远压不住火了，十分恼怒的反驳。

“切，别吹牛了，整个方圆几十里甚至上百里，一年半载都出不了一张熊皮，你一个嘴上没毛的小子，上哪弄这么珍贵的东西？”女柜员把嘴使劲儿的撇着，满脸鄙夷的表情。

“怎么回事，吵什么？”那几个扎武装带像是保卫科人员的男子已经来到面前。

有人十分凶狠的瞪着林远，带头的那个这是冲着女柜员眨了眨眼睛。

明显他们都是一个单位的，熟悉的很。

“这不知道哪个村的野小子，跑我这里蒙事。”

“一捆臭猪皮，非要说是什么熊皮。”女柜员数落了起来。

“你，哪个大队的，队长是谁啊？”

“告诉你，这十里八村的，大小队长基本上我都认识，赶紧给我们的工作人员赔礼道歉，不然的话小心我扇你！”带头的保卫科人员，劈头盖脸的就把林远一顿吓唬。

“杂草的，这个年代的人也都这么狗眼看人低吗？”林远小声的嘀咕着。

“你说啥？”保卫科员就要发火。

周雪反应很快，直接伸手解开了，捆着熊皮的那根绳子。

哗啦哗啦。

一整张熊皮就这样在玻璃柜台上，前后散落开来。

和不带毛的那一边满是血雾的情况不同，那黑色油亮的毛发显露出来之后，直接就把看热闹的群众们给惊呆了。

“这啥玩意儿啊？”

“这么大一张可不是野猪皮，更不是牛皮。”

“你懂个粑粑呀，这东西我以前见过，是熊皮没错了，这么大一张，而且还很完整，顶级货呀！”

“这小子哪个大队的，那么牛逼吗，这玩意儿都能搞到。”群众里面有识货的，立刻就给鉴定了出来。

“咋样，还说我们吹牛吗？”

“到底谁眼瞎？”林远伸手轻轻的拍打着柜台上的熊皮，用挑衅的目光看着女柜员。

对方眼角一阵抽动，脸色憋得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是无话可说了。

不过随后对着那个保卫科员咳嗽了一声，明显是有些暗示的意思。

“啊，你这确实像是熊皮。”

“不过我想问问，你这张皮是从哪儿来的，通过什么途径？”

“你哪个大队的，你来这里卖熊皮，你们大队长知道吗？”那保卫科员端起了架子，像审犯人似的问起话来。

林远心里很不舒服。

心里想着这都是什么狗屁年代呀，自己不偷不抢的，如今怎么像是犯了错一样？

“这皮是我在山上打……”林远想说是自己打的。

话没说完，就被周雪掐了一把，后半句话咽下去了。

“是他在山上打柴的时候，遇到了一头病死的熊捡到的。”周雪弱弱的回了一句。

“捡的？”保卫科员皱起了眉毛。

原本准备好的其他问题，一下子就没法说了。

“你们到底收不收，不收我拿走了。”林远直接动手收拾起来。

“我让你拿走了吗？”保卫科员瞪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