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晓。
凌轩斜倚在窗棂上，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窗台。
楼下，那个伪装成馄饨摊主的巡夜使正手忙脚乱地包着馄饨，动作笨拙得让人不忍直视。
“唉，这群武夫，”凌轩摇头苦笑，不自觉回想起昨日雷岳峙的莽撞行事。
他们大可以找个更稳妥的借口见面，非要闹这么一出，但愿没有给胡管事留下深刻的印象，不然只怕会影响了后面的安排。
按照钦天监的行事风格，雷岳峙他们接下来应该会暗中阻止其他人来挑战自己的主厨之位。
在真相水落石出前，自己这个位置算是稳了。
“这么说来，自己算是跳槽了？是不是该去问问月俸的事了。”凌轩喃喃自语道，目光扫过身后架子上那套崭新的墨蓝色长袍。
昨日见过雷岳峙后，确认计划顺利，对方就派人送来了充足的银钱和衣物，自己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凌轩探头一看，是巡夜使打翻了面粉，正狼狈地收拾。
凌轩忍不住扶额，让这些斩妖除魔的好手来伪装市井小贩，着实是为难他们了。
思绪纷乱间，凌轩随手披上外袍。
这件墨蓝色长袍看似朴素，实则用银丝暗绣着流云纹，低调奢华，太符合他“富商暂代主厨”的身份了。
推门而出时，正好撞上了一个端着铜盆的丫鬟，见到他连忙行礼：“公子起得真早，奴婢正要给您送洗脸水。”
凌轩迅速调整表情，换上一副慵懒神态。
“不必了，”凌轩有气无力的摆摆手，“我去后厨随便洗把冷水脸就行了。”
丫鬟怯生生地应下，端着铜盆退开了。
凌轩目送她离去，眉头微蹙，这望月楼对“主厨”的待遇未免太过殷勤，倒像是生怕他到处走动似的。
倚着栏杆，确认那丫鬟真的去了一楼，凌轩也踱步下了楼梯，走向后厨。
后厨的门早就已经开了，不过并不是有师傅到岗，是帮厨们已经在忙着准备早市的食材了。
“主厨早！”
经过几天的相处，这些人也算认识了自己，不再像第一天那样颤颤巍巍的了。
凌轩点了点头，像一头雄狮一样开始巡查起了自己的领地。
凌轩虽然每天最早到，但并不意味着他最晚走，所以他一般现在才会检查昨日的卫生是否让人满意。
锅碗瓢盆必须一一归位，灶台必须擦的亮如铜镜，没用完的食材该扔的扔，该收的收，绝不能堆着过夜。
经过自己的一番调教，毫无疑问的，这一切都做得很好。
胖二厨仅次于凌轩到岗，他一进门，就发现了凌轩，圆润的脸上堆满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直直的就向凌轩走来：“主厨，早上好啊早上好。”
“早，”凌轩随口回了一句，询问道，“接待淮扬商队的食材准备得如何了？”
“回主厨的话，已经按您的吩咐，备好了材料。”胖二厨搓着手，亦步亦趋地跟在凌轩身后。
想不到这望月楼的速度还挺快，自己才想好菜式不久，他们就已经准备周全了。
“食材现在存在在哪里的？”凌轩会意，踱步到门口，“此事必须万无一失，你且引路随我去看看食材。”
凌轩还是信不过这些人，准确来说，在没有亲自见识认识某种事物前，凌轩都对未知保持着谨慎。
胖二厨倒是没有多想什么，连连称是，热情的在前方为凌轩引路。
两人穿过一条条走廊，径直来到存放干货的库房。
“就是这里了，主厨大人，”胖二厨伸手示意，“鲜货我们决定在头天晚上再采购，需要的干货已经备齐了。”
凌轩示意他开门，胖二厨连忙照做，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郁的咸香扑面而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木架子，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干货：香菇、笋干、海米、腊肉……应有尽有。
凌轩还从未来过望月楼的库房，这么一看，这楼里还是颇有家底的。
“主厨您请看，”胖二厨指着最上层的一排陶罐，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这是上好的金华火腿，去年冬天腌制的，现在已经能用了。”
凌轩瞥了一眼，伸手取下一罐，掀开盖子，只见里面是分割好的火腿肉密封在厚重的油脂中。
浅浅的闻了闻后，凌轩微微点头：“确实是上品，但是我不觉得淮扬郡的人会在乎这个。”
胖二厨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略显尴尬地试探道：“主厨您的意思是，这菜品太普通了？”
“不是普通不普通的问题，”凌轩将火腿重新封好，放回原处，“淮扬菜讲究的是‘本味’二字，金华火腿虽好，但若只用火腿成菜，与淮扬菜的风格并不契合，只怕那些远道而来的客人吃不惯。”
胖二厨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毕竟他并非淮扬郡人，甚至可能从未接触过凌轩以外的淮扬郡人：“那主厨的意思是……”
“火腿可以保留，但我们得用来做些地道的淮扬菜，”凌轩边说边在库房里踱步，目光扫过架子上的食材，“异乡和家乡的味道都要有才是。”
他随手拿起一块笋干，脑海中有灵光一闪而过：“或许可以做一道‘腌笃鲜’，春笋、咸肉、鲜肉，三味合一，最是开胃。”
“妙啊！主厨果然高明！”
凌轩只是在喃喃自语，胖二厨却眼睛一亮，立刻开始拍起了马屁。
烦得凌轩连连摆摆手，示意不必多夸。
“既然东西都已经置办的差不多了，今天就赶紧把菜式都确定下来吧，再留有一些余地，以防他们要单点些珍馐。”
“好的，主厨大人。”
凌轩转身欲离开此处，胖二厨连忙走到凌轩前面为其引路。
出了仓库后，凌轩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腌笃鲜这道菜我来亲自操刀，其他的交给你们，没问题吧？”
别无其他理由，纯粹是因为凌轩担心他们坏事。
胖二厨闻言连连点头：“一定不负主厨大人您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