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亚率领着残存的骑士们，经过漫长而艰辛的旅程，终于抵达了库塞特汗国的都城——
马凯布
这座城市坐落在塔纳西斯湖（草原语称为塔纳兹湖）的北端，守护着喀拉卡兹河汇入湖泊时形成的瀑布。
马凯布自古以来便是商旅云集之地，湖畔的码头上，商队的驼铃声与船夫的号子交织在一起，诉说着这座城市的繁华与喧嚣。
莱亚勒住马，骑士们也纷纷停下。
他没有立刻进城，而是静静望着那座城市。
远处的城门外传来驼铃与犬吠声，有商队正缓缓入城，车辙滚过浮土，扬起一片淡黄的尘烟。
城门两侧站着库塞特的士兵，披着羊毛短披风，腰悬弯刀，眼神警觉而倦懒。
一行人缓缓骑行靠近，马蹄踏在草原边缘干裂的土路上，雪泥在蹄下溅出，混着血迹的旧尘几乎已被风抹平。
城门前的岗哨上下打量着他们，起初警惕，见他们衣甲不整、疲态毕露，便收起了姿态，只冷冷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进城。
马凯布的街道是坡状的，自城门起一路攀升，左右是混杂的毡帐与砖屋，街边挂着晾干的兽皮、染布与奶酪串。
空气中漂浮着奶茶与炖羊肉的香味，混着皮革与铁匠铺的焦糊味道。
风吹过市场的遮阳帘，猎猎作响，像是某种粗粝而熟悉的鼓声。
马凯布不像帝国城镇那样井然有序，而是将草原的混沌与自由原封不动地带入了城市之中。
市场并无固定分区，肉贩与马具匠常常比邻而设；孩童奔跑在马群与商队之间；商人高声吆喝，牧民坐在木架上修补弓弦，偶有士兵牵着战马踱过，引得驼铃与铁甲齐响。
街道两旁，毡房与砖石建筑交错林立，体现出游牧文化与定居生活的融合。
商贩们在街头巷尾高声叫卖，出售着来自各地的珍奇异宝。
身着华丽长袍的贵族骑着骏马缓缓经过，腰间悬挂着精美的弯刀，显示出他们的尊贵身份。
孩童们在街头嬉戏，手中挥舞着自制的木制弓箭，模仿着草原勇士的英姿。
城中最高处，是原小可汗留下的旧宫楼，已被改建为库塞特新统治者的行政中心。
它并不巍峨，但木梁上雕有古老草原图腾，屋檐挂着染有蓝绿流苏的布旗，猎鹰与狼形轮廓在阳光下猎猎作响。
风总是在马凯布城中穿行，它带着湖水的潮气、牧草的清香与铁器锻造的灼热气息，混合成一股独属于草原首都的气味。
这里没有帝国的石柱长廊，没有南方的喷泉水渠，却有一种更直接的、粗粝的生气——一种仍在流动的、未被框死的世界。
他们很快在市集边找到了一间不大的酒馆。
门口挂着一面破旧的红毡，里面传来嘈杂的人声与杯盏的碰撞声。
莱亚下马，把缰绳交给伊琳娜，转头看了一眼天边正西斜的日光，然后推开了那扇门。
里面光线昏暗，一股浓烈的奶酒味扑面而来。
酒馆老板是个矮胖的库塞特人，看他们衣甲残破，只是沉默地扫了一眼，随后抬手指向后方空着的墙边桌位。
莱亚带人入座，没有多言。
他从腰间掏出一张布卷，铺开，是写好的招募启事。
他叫来伙计，要了一碗热酒和一口粗饭，又让格林纳德把启事钉在门口。
“我们在这里休整几天。”
莱亚说:“也需要补充新鲜血液。”
酒馆很快又恢复喧哗。他靠在墙边，闭目养神。
马凯布的风仍在外头吹着，带着草原深处的尘土与雪气，也许还有命运的气味。
来到马凯布的第三个中午，太阳照得人头晕眼花。
初春的草原虽然不如冬季时寒冷，但草原的风中却带着寒意，卷过街道时留下细微的尘雾，洒落在每一件披风与头巾上。
莱亚坐在酒馆的最深处，背靠灰色的石墙，面前摆着一张破旧的木桌，伊琳娜站在他的身后。
他头盔的面罩盖着，别人看不到他的神色。
左手放在桌上，右手不时翻动着几张粗糙的羊皮纸，上面用潦草的字迹记着些报名者的姓名与履历。
屋子里挤满了前来应募的各色人物。
有的魁梧强壮、有的消瘦狡黠，有人脸上布满刀疤，有人则神情忐忑。
他们低声交谈，有人不耐烦地来回踱步，有人面色严肃地盯着莱亚，仿佛想提前猜出这个佣兵头子心里的答案。
莱亚并不急躁。
他冷静地一一询问每个人过去的经历、兵种、杀敌的经验。
他并不在乎他们是否忠诚于帝国或某位领主，他只想知道他们是否能打，是否会为队友挡住后面的刀子。
“下一个，”
莱亚低声说道，示意副官继续叫人。
这时，排队的人群中走出一个瘦高的人影。
他身上的皮袍早已磨损得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羊皮，脏兮兮地盖在瘦削的肩膀上。
头发凌乱而又蓬松地散落在脸上，眼睛里透出一丝草原人特有的倔强。
这人站到桌前，眼神微微闪烁，仿佛既想直视莱亚，又害怕与他对视。
他的手指搓动着衣角，脚尖不安地刨着地面。
“姓名？”
莱亚轻声问道，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穆伦，”
他说，嗓音有些沙哑，但语气很坚定。
“我是库塞特人。”
莱亚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冷静：“你当过兵吗？”
穆伦顿了一下，似乎想要隐瞒，但最终还是坦白。
“没有。”
“杀过人吗？”
穆伦犹豫了一瞬间，又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没杀过。”
莱亚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冷淡地看着他。
酒馆里有些嘈杂的交谈声渐渐停了下来，一些好奇的人转头看着穆伦，目光里带着嘲弄与同情。
莱亚微微前倾了一下，语气不带任何情绪。
“没当过兵，也没杀过人，那你会什么？”
穆伦急忙挺直了身子，用略带激动的语气说道：“我是草原上最好的骑手，没有人能追上我——”
“那你的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