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胜关,全福居。
此间乃大胜关首屈一指的酒楼,今日郭大侠儿女满月宴暨丐帮帮主传位大典,便在此举行。
赴宴者众,多是江湖名宿。
除却郭靖、黄蓉的亲眷故旧,如黄药师、洪七公、一灯大师、周伯通等人,更有少林派、泰山派、巨鲸帮等各派代表前来。
这些武林耆老齐聚,非仅为贺喜,更是为见证丐帮帮主传位之礼。
酒楼内院纵横百余丈,此刻楼上楼下、院内院外,乃至房檐树梢,皆已挤满观礼之人。
北首高台早已搭就,黄蓉与丐帮四大长老端坐其上,面带笑意。
李宣则静立台下,恭候大典。
丐帮中人多是出身寒微,素来不拘小节,传位流程甚是简单。
待黄蓉起身向四方宾客致谢后,便请李宣登台受礼。
在众人或惊或羡的目光中,李宣从容登台,立时引来一片惊叹之声。
虽早闻新任丐帮帮主年少有为,但亲眼得见这般青涩面容,仍不免令人心头惊异。
若非事实摆在眼前,谁能敢想,那屡立奇功,阵斩忽必烈与兀颜仲宽的盖世豪杰,竟是眼前这位年方二八的少年郎?
然英雄自古出少年,众人虽惊,却更觉欣慰,纷纷高声喝彩,场面甚是热烈。
大典进行得极为顺畅,待黄蓉训诫完毕,将绿玉打狗棒郑重交予李宣。
“晚辈蒙洪老帮主、黄帮主及诸位长老、弟兄厚爱,今日忝居帮主之位。此后定当恪守丐帮祖训,上报国家、下安黎庶,除暴安良、扶危济困!”
李宣话甫出口,四下已是喝彩如雷。
正欲再言,忽见一名丐帮弟子匆匆入院,直奔高台而来。
那弟子本能要向黄蓉禀报,却被黄蓉抬手止住,制止道:“我已卸重任,帮中诸事,往后皆当报于新任帮主。”
弟子躬身称是,低声向李宣道:“禀帮主,外间有仪仗鸣锣开道,高举朱红龙旗,沿途呼喝‘奉诏颁旨,军民肃静’。”
黄蓉与四大长老闻言,皆神色一凝。
李宣问道:“仪仗行至何处?”
“弟子来时已在关口,此刻想必将至。”那弟子答道。
话音未落,外间已远远传来铜锣声响——
“圣旨到!皇恩浩荡,赏功酬勤!襄阳安抚使吕文德,及其麾下郭靖、李宣何在?”
吕文德、郭靖正在主位端坐,闻言俱是一怔。
当日李宣命杨过回襄阳调兵时,吕文德本不愿应允,只是惧那“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之险,才不得不点头。
彼时吕文德心中暗恼,盘算着事后定要寻李宣、杨过晦气。
若战事失利,更欲取其首级献于朝廷,以推诿罪责。
岂料竟传来惊天捷报,一千六百轻骑大破五万余金蒙联军,更将其逐至大胜关以北!
此实乃不世奇功,天赐富贵!
吕文德立时换了副面孔,上表时更称“李宣等众奉臣之命出城夜袭,勠力同心,终成大功”,将大半功劳揽于己身。
再不复言惩处几人之事!
“快!定是封赏圣旨到了!速速出迎!”
吕文德猛然回神,急唤郭靖、李宣同往酒楼外相迎。
三人方至门前,正见仪仗队伍,忽闻马蹄声急,一斥候高举军报竹筒,厉声喝道:“八百里加急!紧急军情!”
仪仗中一宦官高坐马上,本趾高气扬,见有人冲撞宣旨队伍,便欲发作。
那斥候显然已力竭,只喊得几声,便栽倒马下。
李宣眼疾手快,身形一闪已至近前,稳稳扶住来人,顺势接过坠落的竹筒。
他未理会众人目光,转身将竹筒递予吕文德。
吕文德面上喜色尽褪,一把抓过竹筒,捻开完好火漆,取出内里白布。
白布上数行血字犹新,吕文德阅罢,面色顿时阴沉似铁,对郭靖、李宣道:“二位贤弟,金兵大军复将压境矣!”
说着将白布递过。
李宣凝目细看,只见上书——
“蒙哥惊闻忽必烈死讯,盛怒之下陈兵五万于桓州,强逼金国出兵。金廷难抗其势,正整军备战,不日将南下复仇!”
“两位,金国卷土重来,有何破敌良策?”
吕文德强作镇定,沉声问道。
“两军交战,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为今之计,当速报朝廷调集粮草,严令各关戒备。此番既有军情先至,断不至重蹈前次大胜关一夜失守之覆辙!”
郭靖声音沉凝,掷地有声。
李宣剑眉微蹙:“有败绩在前,又受蒙古大军胁迫,此番金兵来势必然更凶。若只固守,恐难取胜。”
吕文德戎马半生,岂会不明此理,当即追问:“贤弟有何良策?莫非仍如前次那般,夜袭敌营,斩将夺旗?”
他与郭靖相交多年,互以兄弟相称。
是以李宣虽比他幼子还年少十岁,仍以“贤弟”相呼。
那日从心腹处得知,李宣于战场之神威后,更知其武功已臻化境,还在郭靖之上,故有此言。
不待李宣作答,郭靖已断然摇头:“不可!前番袭营得手,实乃机缘巧合。此番敌军必有防备,稍有不慎,恐将自投罗网,万劫不复。”
“如之奈何?”吕文德急道。
李宣心念电转,已有计较,冷然道:“既然袭营必遭防备,索性直捣黄龙,来个釜底抽薪!”
此言方落,郭靖与吕文德俱是一怔,正待细问端详,忽闻铜锣又响。
“圣旨当面,尔等怎不跪迎?”
那高头大马之上的年轻宦官面色不愉,尖声喝问。
“糊涂!军情紧急,竟忘了接旨!”
吕文德猛然醒悟,慌忙越众而出,正欲跪拜。
恰在此时,仪仗中一顶轿内传来阴冷之声:
“年纪轻轻,立此大功,本是可喜。然若目无君上,藐视圣旨,便是大不敬之罪!李宣,你怠慢圣旨,可知其罪?”
场中气氛骤冷,吕文德身形一滞。
他只当是自己怠慢了宦官,对方不便直言责难,故而指桑骂槐。
于是忙堆笑道:“不知是哪位中贵人驾临?下官三年前入京述职,曾蒙曹督主垂见,相谈甚欢。”
“李宣,咱家问你话,莫非聋了不成?”
轿中人却全然不理吕文德,仍对李宣咄咄相逼。
李宣暗自诧异,自己与东厂素无瓜葛,此人为何上来便针锋相对?
【不对,并非毫无瓜葛!】
他心头一震,回忆起当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