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诸葛一笑，生死难料——

曹爽率雍凉十万魏军已经行出一方山谷，前面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而平原的尽头，是巍峨雄伟的城池遥遥在望——这便是大汉曾经的东都，汉高祖承天继位的长安城——

汉高祖五年，在这里修治长乐宫，汉高祖七年，建未央宫…也是那一年，自栎阳迁都长安。

从昔日的帝都，到献帝时期的没落。

可以说，长安，这座边陲重城，它贯穿的是整个大汉的历史——

“报，大都督，两翼山林并无发现伏兵…”

“报，大都督，自打王平奇袭子午谷后，谷中再未发现有蜀军支援。”

“报，大都督…”

不等探马把话说完…

“不用再报了。”曹爽直接打断他们的禀报，他那冰寒的目光中带着巨大的耻辱，他凝视着长安城，凝视着这座从他手中失去的城郡。

“大军抵达，无需休整，直接攻城…围三阙一…”

“诺！”

随着一干副将领命，整个十万魏军迅速的调动起来。

黑云压城——

依旧是唯独郭淮，他骑着马位列副将中的末位。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巨大的优势，他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以至于眉头紧锁…

他总觉得…这场长安城的攻坚战，没有那么简单——

…

…

诸葛亮换上了一身书生的鹤氅，就像是第一次北伐时因为街亭失守，迫不得已退守“西城”那次时的服饰，一般无二。

也是那一次，他布下空城计与司马懿隔空对弈——

时过境迁，这次的对手换成了曹爽。

依旧是身后跟着四个小童，他们捧着水盆、香炉、琴鹤水盏…一切的一切一如既往——

“咳咳…”诸葛亮掩口轻咳，待手掌移开时，却见掌心一点猩红。

他神色不变，将手伸入水盆，洗去血迹…

至于手帕，则是迅速的藏在袖里。

比起西城的那次，六年…诸葛亮的身体已是形销骨立，若不是强撑着身子，怕是就连这简单的动作都会让他气喘吁吁。

这时…费祎脸色苍白的行至诸葛亮的面前，颤声说，“魏军…十万魏军已经兵临城下了，云梯在前…没有其它的攻城器械，看架势…曹爽是要强来！”

童子这时候捧上手巾，诸葛亮一边擦着手，一边不紧不慢的说，“六年前是司马懿与我对弈，这一次换作曹爽了…这还是个年轻的小辈吧？”

明明是比六年前还要凶险的境况…

可诸葛亮的声调却显得无比轻松，一些话他没有说出口，却又好像已经表达了出来。

——『比起司马仲达，曹爽差远了！』

诸葛亮唇边掠过一个微笑，轻轻将手巾放下，他轻声吩咐说，“传令下去，悬起我的大旗，城门打开，一切将士不得出城，藏于我布下的八卦阵后…”

费祎颤抖的说，“八卦阵…能挡得住十万魏军么？何况…那八卦阵，伯约也…也尚未完成啊！”

费祎几乎紧张到了极致…

也担忧到了极致。

但与他的紧张形成对比，诸葛亮始终气定神闲，只是斜睨了费祎一眼，慢悠悠的说，“我在城头？他曹爽敢进来么？”

…

…

“呜——”

进攻的号角已经吹响——

“咚咚咚——”战鼓如雷。

随着立于阵前的曹爽，长剑挥出，厉声喝道：“先登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全军出击，夺城——”

主城门，也就是长安城北城门的攻势率先打响——

刹那间，魏军如潮水般涌向城下，云梯飞架，箭雨遮天。

先登死士口衔利刃，冲在最前，眼中流露的唯有杀戮与功名——

“杀杀杀——”

一时间，血色残阳布满长空，俨然…也即将铺满这血腥屠戮的战场。

可是…

与魏军汹涌冲杀，那滔天的气浪形成鲜明对比，整个长安城的城头无比的安静，喊杀声震得城墙颤抖，可城头上却一无滚木礌石的动静，更别提弓弩齐发…

这种气氛，让所有魏军都很不习惯。

然而…更不习惯的还在后面。

突然“嘎吱”一声，长安城的城门竟是开了。

这突然发生的一幕，让所有冲锋在前的魏军将士纷纷驻足，将盾牌立在前面，形成巨盾防护…

是啊…

用脚指头想想，这时候城门突然打开！

那必定…是突袭！也必定是圈套，是埋伏——

可是…安静，城门洞开后，除了能看到城内有一些石头摆放在奇奇怪怪的位置外…什么也没有，简直安静的可怕，安静的不同凡响。

这时，一名魏军的先登兵看到了什么，他连忙指着城头叫了一声。

“看…”

只见得，那城门洞开的同时，城头上，几面旌旗飘扬，一半的旗帜写着蜀军中老生常谈的“克复中原”四个字，另一半的旗子却是…却是写着鲜明的八个大字：

——汉武乡侯诸葛丞相！

旗帜在西风中猎猎招展，像是充斥着对魏军的嘲讽与挑衅——

诸葛丞相四个字，则更像是对所有魏军心理上的打压与威慑。

“汉武侯诸葛丞相？哼…故弄玄虚…诸葛亮都死几个月了…还立他的旗？”

喊话的是夏侯威，他是魏军第一阵攻势的先锋将领，作为夏侯渊的四子，即便不是最有胆气，最有勇略的那个…

他也绝不是从小被吓大的。

区区几个字就想动摇军心？怎么可能？

“不要停，继续进攻…”

“我看这蜀军也是活得不耐烦了，竟然打开城门，故弄玄虚，好啊…好吧，这倒是省事儿了，冲…冲进去，破城，就在今朝——”

随着他的命令…

原本停下的魏军先锋再度迈步冲杀了起来。

可这次，他们那冲杀的步伐只持续了不到十步。

所有的先锋军再度停下了脚步。

齐刷刷的，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驻足而立…乃至于，比起上一次的驻足，这次双腿发颤，浑身上下毛骨悚然——

“怎么停了！”

“冲啊…你们倒是冲啊——”

夏侯威大声嘶吼…

可是所有魏军兵士一动不动，宛若他的军令在这一刻形同虚设，犹如空气一般。

“夏侯将军…你…你…你看…你看…”

一个副将发出颤巍巍的声音，手指向城头。

夏侯威立刻抬起头，可这不抬头还好，一抬头之下，他的双腿一个踉跄，下意识的退后…乃至于跌倒在地上…

浑身也开始不自禁的颤抖，遍体惊寒——

然而…身旁的副将，似乎根本顾不上去扶起他们的将军，也似乎是巨大的惊愕下，浑然忘我了一般…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刻，所有魏军的眸子都凝于一处，凝于那城头之上。

再看那城头…

那“汉武乡侯诸葛丞相”八个大字的旌旗之下，身着鹤氅的诸葛亮就端坐在那里…气定神闲的端坐在那里。

他正俯视着长安城下呆若木鸡的一众魏将。

而他的嘴中露出那不露声色的笑意。

就像是一切尽在掌握，就像是敌人即将中计，就像是成竹在胸的笑容…

恰恰是这笑，让所有魏军兵士不敢妄动，仿佛只要他们动一下…就会万箭穿心，就会登时暴毙而亡。

边陲数年，在面对诸葛亮时，屡屡受挫的魏军军中，始终有一句戏言：

——诸葛一笑，生死难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