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箫这才缓缓推开门。
四周都是人形的高大机械器物,每个机械器物的手中都拿着两把长剑,没有生气,泛着绿色荧光的眼睛似乎看着舒亦宸们二人。
在他们几百米的前方,有一个实验台,实验台的四周有十二个容器,看上去装的都是一团能量体,实验台中央站着一个人。
黑色长发,眼前戴着两片镜片,嘴角含着笑意,却让舒亦宸感到十分古怪。
亓官枢佑看着两仪箫两人,笑道:“两仪箫,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两仪箫微微垂眸,双手放在身前,作礼,微沉着声音:“我,很想。”
舒亦宸也跟着弯腰作了一礼。
亓官枢佑笑道:“许久不见,倒是生分了,过来,让我看看。”
两仪箫抬起头,只是远远地看着亓官枢佑。
亓官枢佑又道:“过来啊。”
两仪箫摇头:“倒也不必,这样的距离挺好。”
亓官枢佑沉下脸来了:“怎么,同化了机枢之心,有了别的主人,就不听我的话了?”
两仪箫摇头道:“我将永远以忠贞之心,对主人,和尊主的命令,绝对,服从。”
看着两仪箫毫不动容的眼睛,亓官枢佑站起来,戏谑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过来。”
两仪箫依旧摇头:“开始听到机械器物传出的声音,我确实希望是我主人在叫我,可这么看来,你不能算是他,你只是他精魂里产生的一抹意念,我的主人,拥有一颗保护所有境域的心,他绝对不会在这里,创造这么多虚拟的机枢之心,酝酿如何占领别人的身体,如何发动战争。”
舒亦宸看着那十二团能量体,他没见过机枢之心,更不知道这些是亓官枢佑用来做什么的。
看来,机枢之心是一种类似能量体的东西。
舒亦宸突然有些明白两仪箫为何会急着做这件事了。
舒亦宸们目前需要的,是最原始的花榆,而不是一个时刻想着发起战争的一抹意念。
两仪箫是如何察觉的。
舒亦宸瞥向两仪箫,又一边看着亓官枢佑。
亓官枢佑问道:“我完全按照小榆的性格做的一缕分魂,连南寻天翊都没有发觉,你是怎么察觉的。”
两仪箫道:“确实,帝尊殿下在的时候,那一缕分魂几乎做到天衣无缝,但你得知帝尊殿下出了事,你就心急露出了破绽。”
“哦,说说。”亓官枢佑来了兴致。
两仪箫道:“在天信学府那次,只是稍微的刺激,花榆博士就会暴怒。不管是我主人,还是花榆博士,都不会是那种暴怒的样子,这是第一点;第二点,因为你清楚,只要有帝尊殿下在,就算你拼个粉身碎骨也不可能成功,所以,你一直潜伏在博士体内,而你在得知帝尊殿下冒险破除记忆封印出事后,你就变得心急了,这对你来说,是唯一的机会;所以才会有第三点,你想跟着他去天境学府,也不过是在伺机而动,因为你需要机枢之心,而能感应到机枢之心的,除了我,也只有你。你很清楚,我在哪里。”
“两仪箫啊两仪箫……”亓官枢佑手背放在额前,嗤笑一声后,仰天大笑起来,整个空间中都回荡着他的声音,久久回响着,让舒亦宸感受到了几分寒意,而两仪箫,垂着眸看着眼前的亓官枢佑。
两仪萧道:“偏偏帝尊殿下不在的时候露出破绽,你是,故意让我进来找你的。”
许久,亓官枢佑放下手,缓缓朝两仪箫走过来,笑道:“两仪箫,我对你真的是又爱又恨,我很自豪,能创造出你。既然你知道了,那你还敢把他带进来。”
他?他们是在讨论舒亦宸吗?
两仪箫道:“你不敢动他。”
“确实,筱筱还是会受到诅咒的影响出现,我确实不敢动他。”亓官枢佑又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进来又是为了什么,怎么,你要当面质问我。”
两仪箫垂眸:“为什么。”
亓官枢佑漫不经心道:“什么为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我是说,为什么,你要产生杀念,你要产生恨。”
亓官枢佑眼泪都笑出来了,他抹去眼角的泪花,道:“两仪箫,你看着筱筱长大,怎么还看不清。你看看那些人,他们会因为我的一次失误就要置我于死地,我又凭什么一定要保护他们!他们怎么配得上。我会用机械器物代替他们,创造属于我想要的世界!”
舒亦宸打开半本体,看着慢慢走过来的亓官枢佑,微微侧身,把两仪箫挡在身后。
对于亓官枢佑说的,舒亦宸倒吸一口凉气,身上寒毛直立。
亓官枢佑的说法,他想的不单单是发动战争了,他想颠覆这个世界。
“走开。”两仪箫冷冰冰地说,“我说过,进来后,我无论做什么,你都不能干涉。”
舒亦宸道:“可尊座,他虽是你主人的意念,可他,看上去……”
“让开。”
“不让!”
看着两仪箫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舒亦宸转过头,带着些许怒意:“既然帝尊殿下把你交给我,那我就不能让你出事!”
舒亦宸气息微乱,小脸微红,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
自己还没有如此生气地说过这种话,至少在他的印象很少,他扭头看了一眼两仪箫,两仪箫低着眸看着他,有些发愣。
亓官枢佑轻笑,离舒亦宸们越来越近了。
亓官枢佑道:“你还不知道你的重要性吧,两仪箫敢把你带进来,那是因为他料定我不会动你,但是有你做人质,就算筱筱回来,都对我构不成多大威胁……”
“收手,”两仪箫打断他,道,“你占据的,是博士的身体,等你完全占据她的身体,她的精魂就会完全消失,谁也救不了她的,到时,帝尊殿下断不会饶过你。”
“那又如何。”
“那是博士,是花榆,是主人的亲妹妹!我相信我主人不会有想杀了博士的意念。”
“正是因为我不会杀她,才会让她活到现在,我会在她的精魂散去后占据她的身体来做我想做的事!”亓官枢佑停在两仪箫前方不远处,冷眸看着他们,“两仪箫,你明知道我和她只能存在一个,你真的好的很啊。”
两仪箫没有否认,静静地看着亓官枢佑捂着脸嘲笑。
那十二个类似于机枢之心的东西从容器中破出,各自飞到不同的机械器物中,那些机械器物似乎有了生命,把他们几人围了起来。
看着周围高大的机械器物,舒亦宸眼眸微皱,十分警惕,长长的白尾轻摇,他依旧护在两仪箫身前。
亓官枢佑双手抱在胸前,笑道:“两仪箫,你被南寻筱重创,不能把机枢之心的作用发挥到极致,还是还给我吧。”
两仪箫道:“这是我主人留给我最后的东西,我不会给任何人。”
“你是在逼我亲自动手!”亓官枢佑危险的眸子盯着两仪箫的眼睛,仿佛下一刻就会把他整个吞噬。
两仪箫正视着他:“不,我是在等你亲自动手。”
亓官枢佑双眸微眯,盯着两仪箫的眼睛。
相视了许久,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舒亦宸把日记装入空间环中,取出一把短剑护在身前。
舒亦宸并不确定亓官枢佑会不会对他们动手。
亓官枢佑笑道:“你以为,我会不忍心?”
两仪箫不语,只是看着亓官枢佑。
“两仪箫,千万别对我抱有期待,我可不会施舍过多的怜悯,无论是谁。”亓官枢佑眼眸微冷,站在两仪箫身后的那个机械器物似乎受到了某种号令,眸中绿光闪烁一瞬,提着手中的长剑朝两仪箫斩来。
舒亦宸见两仪箫不躲,管不了那么多了,正准备把两仪箫推开,还未碰到两仪箫,他自己又被一道源力击中后颈,眼前一暗,失去了知觉。
缓缓睁眼,舒亦宸的眼前十分黑暗,尽管瀚宙一族的夜视能力极好,也看不到四周的情况,只能听到有水滴落在水池里的声音。
舒亦宸尝试着动了一下,能感觉自己躺在冰冷的晶石上,脚踝和手腕处都有绳索绑着,尝试动用源力,也以失败告终,也就安静了下来,没有选择白费力气。
他应该被亓官枢佑关在哪里了。
真的不知道两仪箫现在怎么样了。
两仪箫……
“尊座,你在吗?尊座?”舒亦宸轻唤着。
他的手上没有任何反应,回答他的只有水滴的声音,回荡在周围。
长舒一口气,舒亦宸把头往后仰了仰。
现在该怎么办才好,舒亦宸没能护好两仪箫,要是两仪箫真的出了事,该怎么跟南寻筱交代。
黑暗中,从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脚步声,正在向舒亦宸靠近。
舒亦宸的耳朵微动,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所有恐惧都被放大了数倍,舒亦宸有些紧张了,收回思绪,感受着那声音靠近。
一步……一步……
来人走得并不是那么急促,没有声音,脚步声也很轻,沉重,踌躇,像是奔舒亦宸而来的,又不像是来找他的。
舒亦宸源力被阻,连嗅觉也受了影响,无法辨别那人的身份,便选择了沉默,闭上眼睛装睡。
脚步声停在舒亦宸旁边,更让舒亦宸紧张了,不敢有半点儿动静。
来人从边缘缓缓靠近舒亦宸,动作很轻,直到她的双手撑在舒亦宸脖颈的两侧,轻轻地从地上挪了过来,最后,整个人都在舒亦宸上方,双膝跪在舒亦宸的腰侧,发丝垂下,从舒亦宸脸的两侧滑下。
她凌乱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舒亦宸的耳畔,她又用冰冷的手指抚了抚舒亦宸额前的碎发,为他抹去额间的冷汗,又轻轻触碰着他的眼睫,很是温柔。
空气中似乎还有她哽咽的声音。
重要的是,舒亦宸并没有反感那人的触碰。
舒亦宸内心多了几分欣喜——他目前对两人没有触碰的反感,而术一在路明昭那里出不来,那这,很可能就是南寻筱了。
只是,南寻筱目前是什么情况?怎么感觉她的呼吸实在是凌乱,是在哭,还是在笑?
舒亦宸睁开眼睛,却仍旧什么也看不到,连她的轮廓都没有。
舒亦宸温声问道:“帝尊殿下,是你吗?你怎么也在这里?你……”
来人的手一顿,又迅速缩回,就像是被舒亦宸打破了平静,来人显得有些慌乱,迅速远离舒亦宸,还在远离舒亦宸的时候摔了一跤,从晶石上掉了下去。
“帝尊殿下,是你吗?”舒亦宸也愣了。
那人没有给舒亦宸任何答复,便匆匆忙忙地跑开了。
这是什么情况?
过了一会儿,舒亦宸被眼前出现的明亮的灯光刺激到了双眼,他的眼睛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射得睁不开眼,缓了许久才让眼睛适应了这些光线。
出现在眼前的不是别人,是花榆的精魂。
花榆提着一盏蓝色的影灯,她的身体乎隐乎现的,仿佛风中残烛,下一刻就会熄灭,却带来了一种虚无飘渺的美感。
她的精魂已经虚弱到这种程度了吗。
舒亦宸担心道:“花榆博士,你……”
花榆把修长的中指比在唇前,示意舒亦宸别说话。
舒亦宸会意点头。
花榆把影灯放在一旁,为舒亦宸解开了手腕上的绳索。
舒亦宸坐起来,迅速把脚踝上的绳索也解开,轻盈地跃下晶石。
花榆道:“拿上日记本,跟着我,别走丢了。”
舒亦宸看向身后的晶石,那本信忆白的日记本竟被留在了这里。
没有多想,舒亦宸拿起日记本抱在怀里。
花榆从空间环中取出一盏影灯,递给舒亦宸。
“谢谢博士。”舒亦宸微笑接过。
花榆一愣,冷着脸,转身离开。
舒亦宸跟着。
舒亦宸通过影灯观看四周的景象,这像是一个洞,头顶那些尖尖的石柱上还停留着水珠,没有植物类源兽生存在这里,显得没有生机。
这里也有许多机械器物,好像都是被丢弃在这儿的,还有一些小型的源兽在这里栖居。
前面传来打斗的声音,花榆带着舒亦宸站到了一旁。
又是记忆的影像。
有一只极大的源兽,身上有十三条金纹,头上顶着粗壮的牛角,腥红的双目,看上去很笨重的身躯却行动自如,而且力大无比,连血晶也不能有效地限制住它,横冲直撞的,让亓官璇玑也难以招架,护着一个男子接连后退。
那个男子身披一件白色大褂,黑色的短发,双眸很干净,长的很秀气。
舒亦宸再细看,这男子和路明昭长的十分相似。
想起九玲珑对舒亦宸说的话,那么这个人应该是信忆白了。
信忆白揪着亓官璇玑的衣服,连连向后退,可在黑暗中看不太清,也是在试探性的后退着。
在亓官璇玑的血晶中,记忆中的花榆冷漠地看着源兽,转身欲走,被隆起的土块拦住。
亓官璇玑道:“小榆!”
她们相隔太远,亓官璇玑没能抓住她,下一秒,花榆的身影马上就消失在亓官璇玑的视线中。
“找死!”亓官璇玑低骂一声,转身抓住信忆白的双肩,认真地对他说,“忆白,就在这里别乱跑,我去救小榆。”
信忆白轻轻“嗯”了一声。
亓官璇玑安抚道:“别怕,会没事的。”
亓官璇玑背后凝结一块很厚的血晶墙,说完后,立刻开了半本体飞向花榆的方向。
信忆白有些担心,趴在血晶上,露出半个脑袋看着前方的动静。
花榆四周的道路都被源兽用土墙拦住,进退两难,她的背抵在土墙上,眼眸冷冽的看着源兽的方向,手心中出现了一个蓝色小球。
源兽挣脱最后一面血晶,血晶的碎片飞溅,花榆急忙用手护住脑袋。
等花榆反应过来时,前方已经出现了一股灼热的气息。
花榆猛然放开手,抬头便看到源兽像盆那么大的腥红双目盯着她。
“你竟想把我做成机械器物。”源兽沉重的声音近乎把花榆的耳膜震破。
花榆身形晃动了一下,冷冷道:“有何不敢。”
“狂妄!”源兽怒吼了一声。
花榆只觉得内脏都被震碎了,耳廓流下一道血痕,胸口难受至极。
“如此羸弱竟想踩在我头上!”源兽抬起巨大的前脚,往花榆而来。
花榆根本无处躲避。
“死吧!”源兽怒道。
一声巨大的龙吟传来,源兽的脚还没有落下,就被一条黑色的龙尾拍开。
亓官璇玑打开全本体,巨大的墨黑色巨龙,全身都被黑色的鳞片覆盖,背后的八翼张开,黑色的龙角傲然立在她的头上,龙爪趴在花榆身边的墙上,把花榆护在身下。
只是亓官璇玑目前还小,全本体也并不能在身形上占据优势。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傲立着,以一种俯视的角度看着源兽。
“八翼黑龙,亓官一族。”源兽仰天大笑,“好得很啊,好得很!”
源兽腥红的眼眸一睁,朝亓官璇玑撞来。
亓官璇玑怕伤到花榆,用血晶护住她,然后和源兽厮打起来,龙爪毫不留情地抓伤源兽的皮肉,可自己也被源兽的牛角划伤。
亓官璇玑故意引诱着源兽,让它远离信忆白和花榆,两人越来越远。
花榆脸色苍白,手扶着土墙,双腿忍不住的颤抖,又加上双腿发软,扶着土墙跪了下来,眼前越来越模糊了。
信忆白不知何时跑了过来,走到花榆身边,递给她一株药草。
“博士,你,你怎么样?”
花榆轻轻推开信忆白递过来的药草,微微摇头:“扶我,起来。”
“好。”信忆白把药草放到一边,架着花榆的手臂带她站起来。
“我去帮璇玑。”
信忆白摇头:“不,不行,博士,你的精魂才恢复一点儿,不能大量动用源力,会受伤的,要不,要不你就在这里,我去也可以。”
花榆拉住信忆白,道:“你连源力都没有,怎么去?送死?”
“那,怎么办啊?”信忆白低下头,有些自责和委屈,看到亓官璇玑逐渐落于下风,也焦急地蹙眉。
“忆白,别急,”花榆安慰道,“璇玑能护好自己的,你先带我过去。”
信忆白点头,扶着花榆靠近她们。
亓官璇玑正和源兽缠打在一起。
花榆道:“忆白,等会儿我出手后,你大声,叫璇玑躲开。”
“嗯。”
靠近了一定程度后,花榆拿出一个小球,往源兽身上扔去。只见那小球在空中化为条状,猝不及防,死死缠住它,来了个五花大绑,且那些条状物的表面开始出现一圈圈蓝色的纹路。
“快,忆白!”
信忆白忙大声冲亓官璇玑喊:“璇玑,躲!”
亓官璇玑听到后,立刻化为半本体,瞬移到花榆们身边,结成一个血晶屏障,把她们三人围住。